满月 13-24 精修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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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
结束与段宜琳和段宜恩的秘密交谈，金有谦径直回了宿舍。干脆利落地脱掉汗湿的衣服，不等他穿上，门便被推开了。只见崔荣宰抱着作业本，一声不吭地走进来，在桌前坐下。
金有谦见崔荣宰眼眶泛红，不敢多问什么。
这时，崔荣宰抬起头：“有谦，你教我做这些题行吗?”
声音里夹杂着哭腔，听起来可怜兮兮的。金有谦实在摸不着头脑，不明白崔荣宰受了什么刺激。
“荣宰哥，你怎么了？”
“我不会写。”
“……”
金有谦知道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，便接过崔荣宰递过来的作业本：“正好刚复习过，我直接给哥讲吧。”
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差距啊，崔荣宰在心中默默感叹。看着有谦的笔尖在纸上滑来滑去，他却实在聚不起精神。只觉得胸腔内剧烈地震颤着，使他感到无力和恐惧。
金有谦自然也感觉到了。勉强讲完第一题，他抬起头：“荣宰哥，你还好吗？”
“没事。”崔荣宰抽抽鼻子，垂下眼睑。
“怎么可能没事，哥刚刚拿着作业去哪了？”
“没事，真的没事。”崔荣宰一遍遍重复着，心里却越来越难受。
“有谦，我听不进去，你直接借我抄吧。”
“我直接帮哥写吧。”金有谦瞥了崔荣宰一眼。
没想到崔荣宰真拿起作业本，塞进金有谦怀里。
“谢了。”
金有谦看着崔荣宰故作潇洒地走出宿舍，心里担心极了。正常人都能听出他在调侃，崔荣宰竟然真爽快地把作业给他，大脑显然是不在线。
就当帮荣宰哥一回吧。金有谦没好气地翻开，发现上面是大片的空白。
大片的空白不可怕，可怕的是每张纸上，都有写过的题目。由此可以推断，纸上空白的题目，全都难住了崔荣宰。
“早知道这样，上个学期就该让荣宰哥尝尝挂科的厉害。”金有谦没好气地说。
金有谦把作业本放在桌上。这已经是他第三回和这些题目打交道了。
几天下来，林在范不愿和朴珍荣多说话。这种感觉很古怪——他认为朴珍荣说得不无道理，心里却似乎有一个结，怎么也无法解开。
归根究底，朴珍荣对荣宰的态度使他耿耿于怀。
林在范喜欢崔荣宰没错，至于是不是那种喜欢，他自己也不太清楚。他自认为是一个直男，可是退一万步讲，就算想和崔荣宰在一起，也不关荣宰的事。他必须尊重对方，顶多是慢慢地感化他。朴珍荣莫名其妙的态度，荣宰受得既无辜又疑惑。荣宰是这么敏感的人，无缘无故地遭到不友好的对待，他一定会难过很长一段时间。
每次想到这里，林在范都恨死了朴珍荣。
可是，自己对荣宰到底是什么感觉呢？所谓“一辈子在一起”，在林在范心里，总缺了点底气。
在想清这些事之前，林在范不敢去找崔荣宰。
所有的纠结，都写进了歌词里。
这段日子，崔荣宰沉浸在痛苦和彷徨中，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将至。当手机屏幕上显示出那个熟悉的日期，他更加感觉到无所适从。
这一年，我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？
自从遇见了林在范，他的生活似乎只围着林在范转。对林在范的喜欢日渐膨胀，把心中的空隙越挤越大，心脏似乎逐渐变成空心的了。每发生一点点波动，他便觉得自己危在旦夕。
崔荣宰越来越缺少安全感。
曾经，林在范对他而言可望而不可及，他满足于远远看着，那些烦恼只能算是庸人自扰。而自从段宜琳点醒了他，林在范也同自己亲密起来。尽管只是好朋友，羁绊却增加了。身边的人，都开始有了接触。评价是不可避免的，只是他不明白，为什么朴珍荣如此讨厌自己……
正发愣的当儿，金有谦已经坐在了他的床边：“荣宰哥，生日快乐！”
“嗯？亏你还费心记得。”崔荣宰揉着一头乱发，翻身下床。
“哥，什么费心，大家都想着你呢。”话说出口，金有谦有些不好意思，“生日快乐，我送你的。”
金有谦递过来一个又大又扁的盒子。打开一看，一张面值不小的电话卡下，压着一大叠井然有序的笔记。
“荣宰哥，这些都是好东西。以后一定要记得写作业啊。”
“有谦，你也太实在了。”崔荣宰也很不好意思，拿起电话卡想还回去，被金有谦一把拦下。
“我知道哥需要钱。”
金有谦走上前，把崔荣宰手中的电话卡压回盒子里，盖上盖子。
“荣宰哥，今天周六，我们得出去好好庆祝。”
“有什么好庆祝的……吃碗面得了。”
“欸，哥晚上还要去酒吧唱歌，不是吗？再不庆祝，今天就这么过去了。”
崔荣宰想到了林在范。打开手机屏幕，却一条消息也没有。
他有些失落：“有谦，算了吧。”
“不行，在宿舍里窝着太没劲了。反正是我请客，走嘛。”
金有谦看上去十分兴奋，拉着崔荣宰走出去了。
崔荣宰不知道金有谦在高兴些什么，见他这么来劲，也不愿扫他的兴，便任由有谦拉着，随他带自己去哪儿。
初识有谦的时候，崔荣宰觉得这个弟弟很独立、很用功、很可靠，简直像哥哥一样。随着时间推移，有谦的本性也渐渐显露出来，和高挑的身材格格不入。
金有谦第一次形象崩塌是在成为室友后不久的一个周末。他走进宿舍，怀里抱着一堆娃娃。崔荣宰看着娃娃的陈旧程度，还以为有谦去逛了义卖，便随口问道：“你又去哪里献爱心了？”
谁知有谦回答：“这都是我妈给我快递过来的！它们从初二开始就陪着我睡。”
“……”崔荣宰看看娃娃，又看看有谦，似乎真有点像个巨大的小孩。
而第二次，就是现在。
“有谦，你……”
“荣宰哥，我想让你开心起来。这里足够让你开心一天了吧？”
“这里不是儿童公园吗……”
“这里是儿童区。荣宰哥你看那边！”
顺着金有谦的手指，崔荣宰望见了远处的过山车轨道，顿时有点腿软。
“我……”
“我们去坐过山车吧！”金有谦兴高采烈地拽着崔荣宰的手臂，往那一片高耸的建筑走去。
“有谦，你玩吧，我真的不行……”
“荣宰哥，我保证，坐完这个你就没有烦恼了。我保证！”
崔荣宰被半强迫地带上了过山车。他心想，要是今天折在这儿，那就真的没烦恼了。
果然，令人窒息的失重感、耳边呼啸的风声，把他的魂吓走了一大半。
“荣宰哥，你觉得怎么样？诶，哥你怎么了？”
金有谦欢呼着坐完了全程，转头一看，却见崔荣宰没精打采地坐在身边，脑袋耷拉着，头发被吹得胡乱向上翘。
好不容易把人扶下了车，崔荣宰便抱着金有谦嚎啕大哭起来。
“呜……有谦啊……”
金有谦手足无措地站着，只觉得周围人的目光都朝这边来了。
“荣宰哥，对不起，是不是太刺激了……”
“有谦你别安慰我……我就是想哭……”
崔荣宰哭得十分投入，眼泪大颗大颗滚出来，顺着脸颊落在地上。直到金有谦的整个胸腔都被愧疚占满，哭声才小了下来。
崔荣宰擦干眼泪，身体都轻快了不少。
“舒服多了。”
“荣宰哥你……”
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只想流泪。现在好多了。”崔荣宰挠了挠头。
金有谦终于松了口气，拉着崔荣宰去甜品站买冰淇淋吃。
“荣宰哥，今天晚上我也去酒吧。”吃午饭的时候，金有谦突然说道。
“去做什么？”
“听寿星唱歌啊！”金有谦笑着说，“等哥下班了，我再请哥喝一杯。”
崔荣宰表示默许。都是成年人了，喝酒是合理合法的事。
当崔荣宰跨进酒吧的那一瞬间，他意识到，自己被有谦这小子骗了。
酒吧再次被装饰成陌生的样子。不远处，林在范、段宜琳、段宜恩和朴珍荣并排站在一起，整齐划一地朝他微笑着。
这是一个为他准备的party。
崔荣宰看见朴珍荣，眼神本能地躲闪。
金有谦拉起崔荣宰的手径直上前：“珍荣哥是我请来的。”
“啊？”
三天前。
金有谦听从段宜琳的安排，瞒着崔荣宰去找林在范。宿舍门打开了，开门的人却不是林在范。
“你好，我找林在范。”金有谦礼貌地说道。
“在范哥不在。有什么事，我可以帮你转达。”
“谢谢哥。哥怎么称呼？”
“朴珍荣。”
“珍荣哥，就跟在范哥说，我是崔荣宰的室友，想和他商量一下荣宰哥生日的事。这事别让荣宰哥知道。”
“崔荣宰？”
“珍荣哥认识荣宰哥？”
“你自己跟他说吧。我不想说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在范哥跟我生着气呢。嫌我上回……”
“你欺负荣宰哥了？！”
“呃……”
朴珍荣正在思考妥当的词语，便被金有谦猛地一推，转眼就后退了两步。
他呆住了。这可是第一次见面的弟弟，竟然……
“你这小子，我是哥哥！”朴珍荣也有些冒火，便不再客气，冲金有谦吼道。
“我说荣宰哥那天怎么这么难过，原来是被欺负了！还是被在范哥的室友欺负了！我不走了。我就在这里等在范哥回来。我要和在范哥一起批判你。”
金有谦的脸被气得通红，他走进门，坐在林在范的床上，扭过头不看朴珍荣。
朴珍荣被弄得哭笑不得。天地良心，他真的欺负崔荣宰了吗？要是林在范像对段宜琳一样轻率地表白，受伤的指不定是谁呢。
就这样，朴珍荣便被金有谦“绑”到了崔荣宰的party上。
金有谦得意地对崔荣宰说：“荣宰哥，我替你出气了！”
朴珍荣被金有谦逗得忍不住笑。为了表示端正的态度，他还是故作忏悔地把盒子递给崔荣宰。
“上次是我不够友好。我没有别的意思，对不起。生日快乐。”
崔荣宰被朴珍荣如此客气的态度搞得措手不及。打开盒子，里面竟然也是笔记……
“这是你上次想问我的题。可能有点晚了，但解析我都写在上面，你可以看看。”
崔荣宰回过头，对金有谦说道：“你们俩说好的吗？”
金有谦也十分尴尬：“没有啊……就是想到一块去了。”
崔荣宰心知肚明，你们两个学霸，就是在实名diss我。
怀着复杂的心情接受了两份笔记，崔荣宰小心翼翼地看了林在范一眼。只见林在范走上前，揽住崔荣宰的腰。
“荣宰，你不是想听我写的歌吗？”
“这首歌，就是我为你写的。生日快乐，荣宰。”
14
林在范向舞台走去，站在聚光灯下。崔荣宰远远望着，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。
音乐响起的那一刻，他才意识到，一切都是这样真实。
透过朦胧的视线，林在范就站在那儿，唱着写给他的歌。
这是崔荣宰第一次听到林在范唱歌。清爽的嗓音撩拨着耳朵，就像在他的心上抚琴，听到悦耳的音乐的同时，心脏也颤抖着，幸福地发着痒。
舞台上的人，耀眼得像个天使。
“在范哥真酷啊……”崔荣宰喃喃道。
唱到深情处，林在范睁开眼睛，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，脑袋里的迷雾，似乎一下子消散了。
唱了不过一半，朴珍荣突然被人抱住了胳膊，转头一看，原来是段宜琳。
“你看，林在范他好帅啊！”
“这个party竟然是你准备的……身为前任，哦，连前任都算不上，你到底在想什么？”
“当然是为了帮帮这个直男癌啦。”段宜琳好奇地盯着朴珍荣，“林在范有你这个室友，他为什么还会……”
“你想撮合林在范和崔荣宰？”
“嗯？为什么用这个词。”
“我喜欢男生又怎么样，我不希望在范哥走我的路。在范哥和你在一起，会比和崔荣宰在一起幸福百倍。”
“你怎么这样想？”
“你体会过，被人指指点点，被人看不起的感觉吗。”朴珍荣眼神的焦点落在远处，“为了Jackson，我愿意坚持下来。可是在范哥他能够拥有女朋友，又何必再去受这些轻视。至于崔荣宰怎么想，我不知道。也许，他根本就不领在范哥的情呢？”
“不，你全错了。”
段宜琳轻轻松开手，转身走了。
朴珍荣望着林在范握着话筒的模样，又看看穿着粉色卫衣的崔荣宰，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我，全错了？
段宜琳这话，是什么意思？
曲子结束了。林在范心满意足地走下台，见金有谦正推着崔荣宰到桌边坐下，又给他戴上寿星帽。帽子把刘海压得更低，似乎要戳进无辜的眼睛里，简直可爱得过分。
林在范走到桌前，说道：“荣宰啊，还记得Jackson生日那天吗？今天和上回的规矩一样，你是王，可以让我们做任何事。”
段宜琳见崔荣宰一脸羞涩，便说：“崔荣宰，上回嘉尔揪着你唱歌，你想不想报个仇，让他对象做点什么？”
段宜琳说罢，大家的目光均齐刷刷地落在朴珍荣身上。崔荣宰为难地摇摇头：“我不知道珍荣哥擅长什么。”
朴珍荣假装生气了，瞪了段宜琳一眼。
段宜琳又说：“朴珍荣，你今天可是带罪之身，由不得你反抗。”
金有谦也朝朴珍荣坐的地方靠了靠，举起拳头作势要打。
“你们别逗荣宰啊，他害羞。”林在范笑道，“既然是荣宰的生日，当然是荣宰说了算。”
崔荣宰似乎下了很大决心，拿起酒杯起身。
“上一年谢谢大家的照顾。我先敬大家一杯。”
崔荣宰仰头把酒灌进喉咙。其他人见状，也纷纷举起了酒杯。
“今天喝个痛快，喝了酒好说话。”段宜恩说。
林在范喝完了杯子里的酒，见崔荣宰仍拿着酒杯，便走上前，轻轻把酒杯拿过来，放在桌上。
“荣宰，慢慢喝，喝快了容易醉。”
崔荣宰的眼神向远处涣散了一小会儿，又回到了林在范身上。
“在范哥，有你们，我高兴。”
“高兴就好。今天可是生日，不能再有不开心的事。”
“林在范，现在你眼里，除了崔荣宰，还有谁？”段宜琳打趣道。
“没有了，”林在范半开玩笑地说，“现在只有荣宰。”
“我也是……”崔荣宰咬着嘴唇，朝林在范傻笑。
“这样才好，你们也算半个生死之交了。”段宜琳说着，瞥了朴珍荣一眼。
朴珍荣不说话，只喝着手里的酒。
“以后由在范哥照顾荣宰哥吧，我是弟弟，不想照顾哥哥。”有谦显然也有些上头，话不过脑子便出了口。
林在范十分高兴，干脆把崔荣宰拉起来，放在自己腿上，再伸手环住对方的腰。
“荣宰啊，我说过你需要保护的。”
“愿意让我保护你吗？”
崔荣宰只当林在范喝到了兴头上，什么话都敢说，却也被这些言辞感动，忍住眼泪拼命点头。
“哥，你说话算话。”
“你放心，只要你愿意，我会永远保护你的。”
见证如此深情的场面，金有谦兴奋地带头鼓掌。段宜琳也应和着，碍于身边的朴珍荣，便压抑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。
林在范一手搂着崔荣宰，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，摸出一个U盘。
“里面有歌谱和录音。要是你喜欢，下回唱给我听吧。”
林在范把下巴搁在崔荣宰肩膀上，轻声说道。由于酒精的作用，嗓音已经有些沙哑。
画面极其暧昧。崔荣宰已喝得醉醺醺的，甚至快忘记身后的人是谁，迷迷糊糊在那人身上打起了盹。
“荣宰哥，别睡呀，我们还要玩游戏呢。”金有谦伸手去叫醒崔荣宰，被段宜琳一把拦住了。
“别破坏气氛，崔荣宰是王，你怎么能叫醒王呢？”
林在范见怀里的人的头一点点低下去，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。彻骨的寒气仍然记忆犹新，而现在，周身却是暖乎乎的，伴着酒精作用时幸福的晕眩。
“那天晚上，我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。今晚，大概是老天给我的又一次机会吧。”
这句话，没有一个人听到。
待到聚会迎来下一次高潮，林在范已经环着崔荣宰在沙发上睡死过去。
段宜琳撑着朦胧的眼睛，看金有谦和朴珍荣满场追来打去。
“宜琳，珍荣和Jackson分手了？”段宜恩忍不住凑上来问。
“没有，好好的呢。”段宜琳斜眼看着若有所思的段宜恩，“哥，你也觉得他俩很甜是吧？”
“你这个丫头，每天都在想什么呢。”段宜恩修长的手指在段宜琳的额头上轻轻一敲，含着笑去吧台拿酒。
段宜琳愣了两秒，发觉有些不对。
“哥，你脑子里想的不是和我一样嘛！”
这时，朴珍荣带着醉意的吼声从远处传来。
“I'll kill you!!!”
除了朴珍荣，所有人都对今晚感到非常满意。
金有谦连拖带拽把崔荣宰带回宿舍，刚把人放在床上，崔荣宰居然醒了。
“哥，既然醒了，就洗个澡再睡吧。”
崔荣宰点点头，扶着墙就往浴室走。水声响起没多久，便听见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金有谦暗道不好，也不管会看见什么，打开门就冲了进去。
“有谦啊，疼……”崔荣宰坐在地上，额头上明显红了一大块。
金有谦无奈地把崔荣宰拉起来，递上浴巾。他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崔荣宰，一边嘀咕个不停。
“在范哥刚说要照顾你的，现在还不是我来做……让我和在范哥换个宿舍得了，不对，我不要和珍荣哥住在一起……”
崔荣宰穿上衣服，金有谦又拉着他坐在床边。
“记得妈妈给我拿了红花油。荣宰哥，你可得快点好起来，在范哥看见了，肯定会骂死我的。”
待金有谦把红花油抹在崔荣宰的额头上，刚才红色的一块已经肿成大包了。
“荣宰哥，你怎么这么不小心……”
“刚才喝了酒，我头晕。”
“我不管，你摔成这样，在范哥怎么能饶了我啊。”
崔荣宰反而放松下来：“你在说什么，我只是撞了一下，在范哥怎么会在乎这个。”
“荣宰哥，刚才在范哥跟你说了什么，你都忘了吗？”
“那都是哄我开心的。”
“那你开心吗？”
“开心啊……嗯，是因为在范哥唱的那首歌。”
金有谦无奈地摇摇头，伸手把崔荣宰的头发撩到前面。
“嗯，能遮住。荣宰哥，这伤可千万别被在范哥发现了。”
“你小子想得比我还多。”崔荣宰懒洋洋地闭上眼睛。
“因为珍荣哥会唆使在范哥杀了我的。”金有谦长叹一口气，关灯睡觉。
林在范醒的很早，天才刚刚擦亮，他便干脆地坐了起来。
房间里还是黑漆漆的，林在范刚换上一条套头衫，朴珍荣竟然瞬移似的坐在了他的床边。
林在范吓得一个激灵：“珍荣，你吓死我了。”
“哥，昨晚你喝醉了。”
“我知道我喝醉了。”
“那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？”
“我要永远保护荣宰。我只是喝醉了，还不至于断片吧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我想清楚了，珍荣。要不是你那天凶了荣宰，我真该好好感谢你的。”
“哥还记着仇啊……有谦都加倍惩罚我了……”朴珍荣扁着嘴，企图勾起林在范的同情心。
林在范不理会，接着说：“我明白了。我喜欢荣宰，是爱人的那种喜欢。从小我谈过几次恋爱，可我现在觉得，那些压根算不上恋爱。都是为了满足虚荣心，玩玩而已。”
朴珍荣听罢，如释重负地笑了。
“哥，我支持你。要是遇到上次那样的事，你就想想我们。”
林在范看着朴珍荣，目光愈发深邃起来。
“如果真有人对我们指指点点，我一定会挡在他前面。荣宰……我不忍心他受这样的委屈。”
秋意渐浓，细雨没完没了地下了一整天。崔荣宰没有带伞，尽管雨丝很细，到了宿舍，全身还是变得湿漉漉的。
他打开门，看见自己的椅子上竟然坐着一个瘦削的身影。
崔荣宰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金有谦。金有谦拍拍那人，对方便转过身来。
崔荣宰不禁愣住了。那人有一双极有神的眼睛，侧脸也是瘦瘦的，却不锋利。整个人散发着温和而随性的气质。
“这是荣宰哥。”金有谦介绍道。
那个人问了好。声音有些绵软，可又十分干脆，听着真是舒服。
“荣宰哥，这是我们学校的留学生。他叫Bambam，是我的男朋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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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眼前恩爱的两人，崔荣宰恨不得冲上去揪住金有谦的领口，凑到他耳边大吼两声。
和他共处一室的弟弟突然带了个男朋友回来，而自己先前竟然毫无察觉。
也许，在他为爱上林在范辗转难眠的时候，有谦正熟睡着，做着和Bambam谈情说爱的美梦。
“你们……什么时候在一起的？”崔荣宰的脸颊轻轻抽搐了两下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昨天。不过，上个学期就认识了。”
“……有谦，你怎么都不告诉哥。”崔荣宰明白自己此时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，便尽量避开Bambam的目光，扭过脸说道。
“欸，哥，不是这样的。”金有谦急忙辩解，“我们刚认识的时候，见面就会吵架。等我有点喜欢上Bambam，已经是期末了。那时候哥忙着复习，我怎么会和哥说这些事呢？”
崔荣宰一时无言。在他看来，有谦整天埋头学个不停，谁知道在心里藏了个相好。有谦啊有谦，逼着我复习，自己却想着谈恋爱。想到这里，崔荣宰忍不住多瞪了金有谦两眼。
“我们整个暑假都在联系。昨天的告白，我计划了好久。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！”金有谦说着，走到Bambam身后，伸出修长的胳膊把对方包裹住。
“呀，有谦！”Bambam有点不好意思，靠在金有谦的怀里翻了个白眼，权当是在撒娇。
崔荣宰默默扭过头，不想理会这对热恋中的小情侣。
Bambam与崔荣宰第一次见面，就感受到对方有些不自在。又和有谦腻歪了一会儿，便提出要走。金有谦执意要送他下楼，两人又粘腻着一同走出门去。
“有谦，我觉得荣宰哥怪怪的……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？”
“不会，荣宰哥很友好的。不过，我也觉得哥今天怪怪的……”金有谦送Bambam离开，又赶紧上楼去找崔荣宰。
“有谦，我有话跟你说。”果然，当金有谦打开宿舍门，崔荣宰就如是说道。
金有谦沉思片刻，笑着说：“荣宰哥不是有在范哥了吗，怎么……”
“你别说话，先听我说。”崔荣宰干脆地打断了金有谦的话。
金有谦不禁愣住了。认识崔荣宰以来，他好像还没有这样心急过。
“有谦，你就这样决定和Bambam在一起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
“那你有没有想过，你父母会怎么想？”
“我是他们的儿子，他们一定会支持我的。”金有谦挺起胸膛，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。
“你已经告诉他们了？”
“没……没呢，我爸知道了，肯定会揍我的。”
提起家长，金有谦转眼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，肩膀都塌了下去。
崔荣宰叹了口气，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金有谦。
“荣宰哥，你怎么了？”金有谦被看得很不自在，“你今天又很不对劲。”
“有谦，我知道，从上个学期开始，我就一直找不到状态，一点点事情就能影响我的情绪。因为……因为我喜欢在范哥，在他认识我之前我就喜欢他了。在范哥身边有段宜琳，他不喜欢男生，所以我不敢说……段宜琳不想和在范哥在一起，但在范哥也不会喜欢男生的。现在我们是好朋友了，如果我对在范哥表白，就算他答应我，也是在勉强他，这对在范哥不公平……可是有谦，我真的很喜欢在范哥……”
崔荣宰说不下去了，他靠在墙壁上，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吃力起来。
一阵令人胆寒的沉寂。金有谦犹豫了一会儿，说道：“荣宰哥，你别想那么多，喜欢他就应该去告诉他啊！”
崔荣宰用手捂住眼睛，只是摇头。
“哥，真的不用想那么多。在范哥明明那么喜欢你，怎么会勉强呢。他那天说过要永远保护你的。”
“有谦，这些话不能当真。”崔荣宰疲惫地笑笑，“要是我向在范哥表白，他答应我了，日后被别人指指点点，被家人反对、拆散，痛苦都比现在多得多了。要是真的碰上，就是我害了在范哥。与其那样，还不如不要说了……有谦，我真羡慕你，有自信和决心走下去。”
“荣宰哥也有。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可怕，既然喜欢，就说出来嘛。考虑越多就越痛苦。”
崔荣宰点点头，无力地躺在床上。
过了不多久，崔荣宰的手机响了。看一眼上面的内容，他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。
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林在范发来的消息：晚上请你吃饭。我想见你。
崔荣宰一脸忧愁地把手机递到金有谦眼前，说道：“在范哥是不是发错了。”
金有谦反复看了好几遍，说：“哥，要是你告诉我你已经和在范哥在一起了，我也不会怀疑的。”
“在范哥不会这样和我说话的。他一定喜欢上别的女生了。”崔荣宰有些沮丧，把手机放进口袋里。
“荣宰哥，不会的。”金有谦嘀咕着，却不知如何安慰才更有说服力一些。
过了十几分钟，崔荣宰的手机又响了。这回是林在范打来的电话。
崔荣宰颤抖着按下接听键，林在范的声音就从另一头传来：“荣宰啊，晚上有空吗？消息也不回我。我到你们宿舍门口了，开个门吧。”
听完最后一句话，崔荣宰差点把手机扔出去。
“好……等我一会儿……”崔荣宰回答完，就慌忙挂了电话。
“荣宰哥，你跟在范哥这么熟了，害羞什么呀。”金有谦慵懒地靠在椅子上，“我就说是发给你的消息，快点去开门啊。”
崔荣宰胡乱换了一身衣服，冲过去开门的时候，心脏还在怦怦乱跳。
“在……在范哥……”
“快走吧。”林在范揽过崔荣宰的肩，顺便和金有谦打了个招呼。
他注意到了崔荣宰蓬乱的头发。想象着荣宰方才手忙脚乱的样子，林在范忍不住勾起了嘴角。
门被轻轻关上。金有谦心满意足地坐下来，细细品味林在范方才的眼神。
这么好的对象，荣宰哥还需要担心什么呢。
昏暗的灯光下，两个心事重重的人面对面坐着，相顾无言。
崔荣宰思索着何时才是表白的最佳时机。室内的气温不算低，他的手心却是冰凉的，沁满了冷汗。
林在范也是一副沉思的样子，狭长的眼睛望向远处，一个劲儿地喝着手中的啤酒。
崔荣宰低下头，打开易拉罐，往嘴里猛灌两口。林在范点的竟然是黑啤，崔荣宰总听人夸赞黑啤味道醇厚，他却感觉嘴里的液体苦涩得难以下咽。
崔荣宰心里紧张得不行，尽管啤酒苦涩，手中的罐子仍然轻了不少。双眼朦胧间，他隐约觉得左手被人抓住。只见林在范把空酒瓶往桌上一放，身子摇摇晃晃，双手却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。
“在范哥，其实……”酒精起了作用，崔荣宰突然不紧张了。左手被林在范温暖着，他觉得十分安心，张口就想表白。
谁知林在范抽出一只手，把食指放在崔荣宰的嘴唇上，示意他先安静下来。
“荣宰，我想告诉你一件事，不管你接不接受，都听我说完，行吗。”林在范的眼神不再涣散，定定地看着崔荣宰。崔荣宰的醉意也减了两分，盯着林在范醉醺醺的脸，使劲点了点头。
“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，荣宰。”林在范把这句话说出口，顿时长出了一口气，“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，也许是在山区的那天晚上，也许是Jackson生日的时候，我第一次见到你。但我分不清我对你是什么感觉，只是看见你就觉得开心，仅此而已。后来我想清楚了，我以前谈过的都不叫恋爱，都不是认真的。荣宰，我不知道你怎么想，可能会看不起我吧。如果……”
“在范哥，我接受，我接受……”崔荣宰语无伦次地答应着，眼泪不知不觉地往下淌。
“我也喜欢在范哥，我喜欢哥很久了。”理智已渐渐被抽走，崔荣宰放下易拉罐，把右手也放在林在范的手上。眼泪汹涌似的流下来，转眼间，呜咽声越来越响，就算想克制也无济于事。
“我担心哥不答应，我担心哥会躲着我，所以我……我不敢说……”
林在范觉得心疼，跌跌撞撞从座椅上站起身，绕到崔荣宰身边，抱住对方的身子。
“别哭了，你放心，我会永远保护你的。”
崔荣宰扑进林在范怀里，哭得像个小孩子。
“那我们算是在一起了，你放心，不管怎么样，都有我呢。”林在范哄着怀里的崔荣宰，心里涌起一阵阵暖意。
这个世界上，还有比互相喜欢更幸福的事吗。
“哥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……”
林在范回来的时候，朴珍荣已经独自在宿舍里担心了很长时间。听见动静，他替林在范打开门，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。
“珍荣，你，去荣宰的房间睡。”林在范扶着门框，身后背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崔荣宰。
“……啊？”朴珍荣以为林在范喝醉酒，说错了话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。
“去荣宰的寝室睡啊，就一晚。”林在范说着，一把抓住朴珍荣的肩膀。醉酒的人力量可真大，朴珍荣没站稳，几乎被甩了出去。
门被“嘭”的一声关上了。愣了许久，朴珍荣赶紧回过身，狠狠开始砸门。
“哥，你们可别在我床上干那种事啊！！！”
林在范丝毫不理会朴珍荣的砸门声。他把崔荣宰放在朴珍荣的床上，又看了许久，终于忍不住，俯身在这好看的人脸上亲了个够。
“晚安，我的小男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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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到敲门声时，金有谦终于微微松了口气。
“荣宰哥怎么这么晚才……”金有谦上前去开门，话还没说完，他便愣住了。
朴珍荣站在门外，无奈地看着金有谦。
“有谦，我被在范哥赶出来了。你收留我一晚。”
金有谦搞不懂朴珍荣在耍什么花招，又不好意思把人晾在门外。犹豫良久，他试探着说：“那……哥不能趁我睡着对我下手。”
朴珍荣没忍住，“噗嗤”一声笑了。
“今天休战，我保证。”朴珍荣闪身进了房间，对金有谦挤挤眼睛，“成了。”
金有谦一脸震惊：“荣宰哥和在范哥……真的假的？哥你没骗我吧？！”
“要是没成，我哪会被赶出来。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，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？”
“差点就不知道了，荣宰哥今天下午才刚告诉我。”金有谦没好气地说。
“告诉你什么？”
“他对在范哥有意思。”
“不是吧……这小子藏得够深的呀。”朴珍荣撇撇嘴，“虽然在范哥也是不久前才承认的，但他的行动早就出卖他了。听说在范哥今天要请荣宰吃饭，我就猜到……”
金有谦的八卦之魂迅速燃烧起来：“珍荣哥，咱们交换一下情报怎么样！”
朴珍荣不屑地瞥了金有谦一眼：“个子挺大，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？”
金有谦显然是没能完全领悟。朴珍荣便又补充道：“荣宰有你这个室友真是不幸。”
“欸，不是八卦，只是好奇而已。珍荣哥，你就告诉我，我不会告诉在范哥和荣宰哥的！”
“我可不想出卖在范哥。”朴珍荣往崔荣宰的床上一躺，“我要睡了。”
“有什么不能说的，都在一起了，现在不说，改天在范哥就自己说给我们听了。”金有谦撅着嘴，“啪”一声灭了灯，赌气似的把被子往头上一盖。
房间里漆黑一片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金有谦偶尔翻身的声音。就这样过去了很久，朴珍荣突然开口了。
“有谦。”
“珍荣哥。”那边很快有了回应。
“我们聊聊天吧。我睡不着。”朴珍荣在黑暗中坐起来。
“我也睡不着。”金有谦的声音有些兴奋。
“我和Jackson在一起的时间不短，什么甜头都尝过，受的白眼也不少。认识在范哥的时间更长，他谈过好几回恋爱，都是漂亮的女孩子。所以当在范哥用这样的眼神看荣宰的时候，我只觉得他又想换一个对象而已，不过这次是个男生。但仔细一想也不对，在范哥总在我面前强调他和我不一样，怎么会开找男朋友这样的玩笑呢？他应该是真心爱荣宰的。之前我对荣宰不太友好，一是奇怪荣宰是不是耍了什么花招，竟然能改变在范哥的立场；二是我不希望在范哥也喜欢男生，尤其是他可能并不认真。”
金有谦长叹了一口气：“珍荣哥，我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想那么多，既然喜欢，就去爱嘛！耍什么花招，荣宰哥喜欢在范哥的事对我都藏着掖着，他恨不得谁都不告诉吧！珍荣哥，我看出来了，你不太善良。”
“我只是猜测……”朴珍荣急忙辩解道。
“我和Bambam就不会顾及这些！谈恋爱是为了幸福啊。”
“有谦啊，原来你也……”朴珍荣的注意立刻被转移了，笑着说道。
“我怎么了！反正我觉得，我比哥哥们活得幸福一点。”
“是啊，那是因为有很多事，你都没经历过。”
“我不管，我们相爱就够了。”
谈话以金有谦渐渐陷入睡眠告终。朴珍荣睁眼看着黑暗的四周，突然对崔荣宰充满了好奇。
明天早上，再套一套有谦的话。
第二日的阳光到达得毫不吝啬。天气晴朗不说，连空气都是透亮的。
当意识渐渐回到崔荣宰的身体，他依旧觉得头脑与四肢相互抽离。宿醉的眩晕感控制着他，他笨拙地动了动身子，这才把眼睛睁开。
这不是自己的床。但这间宿舍有些熟悉，之前好像来过。
“荣宰啊，醒了？”
林在范笑眯眯地在床沿坐下。崔荣宰全身一颤，睡意刹那间便消失了。
他挣扎着想坐起来，正好给了林在范机会，伸手把人搂在怀里。
“在范哥……昨天……”
“你不会都忘了吧。”林在范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，“你昨天可答应我的，不准反悔。”
“我答应哥……”崔荣宰努力回忆昨晚的场景，头却很痛，只模糊地记得，他流了不少眼泪。
“你答应我们永远在一起的！”
崔荣宰如释重负地笑了：“我想起来了，不反悔，一定不反悔……”
崔荣宰的脸颊高高扬起，声音却忍不住哽咽。林在范十分紧张，急忙搂紧了怀里的人：“别哭。”
“哥，我是高兴的……”崔荣宰抑制着抽泣，把脸埋进林在范的怀里。
林在范抽出纸巾擦干崔荣宰的眼泪，一边逗他：“小哭包，我有洁癖，把我的衣服哭脏了怎么办？”
“我不是小哭包！”崔荣宰立刻仰起头，咬着嘴唇对林在范说。
“我的衣服脏了，怎么补偿我？”
“我……”崔荣宰果然当真了，眨着红肿的眼睛认真思索着。
林在范忍不住笑了：“好好好，先起床吧，我带你去吃早餐。”
崔荣宰翻身下床，这才发现什么洗漱用品也没有。将就着洗把脸，又磨磨蹭蹭地不愿出门。
林在范从背后抱住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哥，我难受。”崔荣宰从林在范的怀里挣脱出来，扶住桌角。
“我肚子疼。”
林在范摸了摸崔荣宰的肚子：“又病了？”
“因为喝了酒……”崔荣宰的声音带着委屈，“喝了酒总是这样，没事的。”
“怎么能没事，胃不好还喝酒。以后不能喝了，知不知道？”
怎么能不喝酒嘛……崔荣宰更委屈了，低下头不吭声。
林在范心急，紧紧握住对方的手：“你坐着，我去给你买粥。”
崔荣宰点点头，却怎么也不愿放手。
“和我一起出门买药，和留在宿舍等我，你选一个吧。”林在范见崔荣宰黏他，心中得意，笑得一脸痞气。
崔荣宰又看了林在范一会儿，终于依依不舍地松了手，乖乖在床上坐好。
林在范心花怒放，出门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。
学校外的商店很多，药店正好和早餐店挨在一起。林在范径直往那里走去，迎面就见段宜琳走了过来。
他下意识要绕开，却听见段宜琳欣喜的声音：“林在范！听说你和崔荣宰在一起了，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躲是躲不过了。林在范扶额，尴尬地转过身：“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……”
“我是你们的哥们儿！这么大的事，我当然要知道了。”
“就昨天。本来想一起在酒吧聚一聚的，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。”林在范无奈地说。
“你们的动作挺快啊……没想到崔荣宰这么快就把你这个死脑筋感化了，难道是你自己开的窍？”
林在范不禁愣住了：“什么？”
“崔荣宰可喜欢你很久了，又不敢告诉你，担心这担心那的，就是不为自己着想。你的表现不错，没让他伤心。”
林在范僵在原地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崔荣宰呢？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出来。”见林在范不说话，段宜琳又问道。
“……嗯？荣宰他不舒服，我来买点药。”
“你们昨天干什么了？”
林在范见段宜琳露出邪恶的笑容，不禁翻了个白眼：“荣宰是胃不舒服。”
“好，你赶紧回去吧，别让崔荣宰等太久了。”段宜琳使劲克制着笑意，眉眼却还是弯了起来。
段宜琳蹦蹦跳跳地离开了。林在范买了药和粥，心里却还是一阵阵的不安。
原来……
想起崔荣宰的眼泪，一种莫名的愧疚感立刻填满了他的心脏。
17
段宜琳的动作飞快，一上午的时间，当晚的聚会就计划完毕。
“你不是说想一起在酒吧聚一聚吗，我都帮你准备好啦。”段宜琳在电话里这样说道。不等林在范反应，电话已被干脆地挂断了。
作为party的主人，他竟然是被通知的那一个。林在范无奈地叹了口气，有什么好公布的，昨天晚上，最晚也是今早，消息就传遍了。珍荣和有谦两个小子一见面就动手动脚，他俩的联合宣传能力倒是不容小觑。
林在范看了一眼躺在自己床上睡午觉的崔荣宰。只见荣宰侧身背对着他，裹着被子蜷成一团，想必肚子还是不大舒服。
他把玩着手机，心中十分纠结。和朋友们聚一聚不是什么大事，可荣宰昨天刚喝醉了酒，胃疼得难受。又吃了药，酒精是再不能碰了。以荣宰的性子，去了酒吧不能喝酒，简直比不去还难受百倍。
“小酒鬼。”林在范轻叹一声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。
林在范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崔荣宰。有谦和Bambam也刚在一起不久，这个party不只是为他们两个办的。
说起有谦，林在范仍要啧啧称奇一番。印象中埋头学习的弟弟，竟然转眼就带了个男朋友回来——还是外国的男朋友。林在范尚未见过这位崔荣宰口中超级瘦、超级高挑的奇男子，就凭这一点，他也要去参加这次聚会。
再说，段宜琳的情不能不领吧，荣宰还要在她哥的酒吧里工作呢。
直到崔荣宰醒来，林在范的思绪还在四处乱飘。崔荣宰眨眨睡迷糊的眼睛，见林在范坐在不远处发愣，顿时有种被忽略的失落感。
“在范哥……”
听见小男友的呼唤，林在范立刻回过神，笑意瞬间挂上脸颊。
“荣宰啊，舒服些了吗？”
“已经没事了，哥。”
崔荣宰支起身子，靠在林在范的肩头撒娇。
“哥，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。”
“都是真的，别多想了。”林在范在崔荣宰的肩头拍了拍，忍住询问崔荣宰感情经历的冲动。
“对了，段宜琳叫我们晚上去酒吧。大家都会去的。”
“她……已经知道了？”
“我觉得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。”林在范耸了耸肩。
“哥，我还要上班呢，不能和你们一起玩。”
“身体还没好，上什么班？我帮你说好了，再请一天假，好好休息。”
“自从老板叫我在酒吧里唱歌，我就总请假。多亏了段宜琳，不然早就被辞了。”崔荣宰低垂着眼睑，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挫败感。
“不管怎么样，身体都最重要，知道吗？既然喜欢唱歌，就在那里唱下去，但千万别勉强自己。上学已经够忙了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崔荣宰乖顺地点点头。
“今晚过去，不准喝酒。”既然话题已经来到这里，林在范便顺水推舟说道。
“可是我已经好……”崔荣宰立刻抬起头，被林在范按住了额角。
“就是不行，你刚刚答应我的。身体最重要，嗯？”
“我真的已经好了。”
“听话。我会好好管着你的。”林在范坏笑着，在崔荣宰额头上亲了一口。
“我是你的男朋友，有权照顾你的健康。”
接到段宜琳的电话时，朴珍荣和金有谦才刚起床不久。金有谦见朴珍荣握着手机发愣，便随口问道：“珍荣哥，不会是在范哥的电话吧？”
朴珍荣说：“是段宜琳。让我跟你说一声，晚上庆祝在范哥和荣宰在一起，让我们拖家带口的去。”
顿了几秒，他又说：“段宜琳怎么知道在范哥和荣宰在一起了？”
金有谦有些不好意思：“我……昨天晚上睡不着……跟她说的。”
“拖家带口，所以，她也知道你脱单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金有谦说完，脸不知不觉红了。
“段宜琳和我们真是革命友谊啊。”朴珍荣感慨完毕，起身就要回自己的宿舍。
“欸，哥，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。给在范哥和荣宰哥一点空间嘛。”
“你又没被赶出来，当然觉得无所谓。”朴珍荣翻了个白眼，身体却诚实地跟着金有谦走了。
林在范和崔荣宰都没有意识到今晚会是多大的阵仗，尽管酒吧里的陈设一样没变，氛围却比平日里热闹了不知几分。
两人手牵着手走进去，就见不远处的桌边已坐了好些人。林在范歪着头，正好看见朴珍荣和金有谦聊得正欢，而王嘉尔的大腿上坐着一个好看的男孩子，正如荣宰所形容的那样——超级瘦、超级高挑。
林在范摸不着头脑，轻声问崔荣宰：“Jackson和Bambam不是第一次见面吗？”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啊。”
段宜琳发现了他们两个，起身向他们招手。
“今天还是我哥请客，喝点什么？”
“两杯果汁。”林在范牵手的力度加重了些，“荣宰的胃不舒服。”
这下，崔荣宰没话说了。有在范哥陪他喝饮料，心里总能平衡一些。
没想到清醒有清醒的好处，大家都喝得迷离的当儿，他便能观察到每个人最本源的样子。此时，他惬意地靠在林在范宽厚的后背上，环顾着四周。
“有谦你爱我吗？”Bambam还坐在王嘉尔的大腿上，撒娇似的问道。
金有谦正和朴珍荣扭打在一起，此时修长的双臂钳制着对方，说道：“那还用说，是我告的白！”
“我不好意思先说嘛……”Bambam显然是害羞了，一个劲儿地翻白眼。
“你们四个，如果交换对象过一天，应该还挺愉快的。”段宜琳插嘴道。
“不行，绝对不行。”朴珍荣立刻说道，“我不同意，有谦你赶紧松开我。”
金有谦大笑着，一边把朴珍荣箍得更紧。
这时，只偶尔和段宜琳说些话的段宜恩喝完了最后一口酒，突然开口说：“我们来玩个游戏，规则是一对情侣不能分在一组。”
朴珍荣说：“我不要和有谦一组。”
王嘉尔说：“我现在就和珍荣分手！”
林在范没忍住，笑得差点洒了手里的果汁。崔荣宰只觉得背后一颤，差点就掉下沙发了。
“在范哥，你笑什么，我们不能分在同一组。”崔荣宰无奈地说。
“哥，玩什么游戏啊？”段宜琳忍不住问道。
段宜恩已经有些醉了，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，嘴角勾起迷人的幅度。
“同一组的人，用嘴唇传纸条吧。”
话音刚落，段宜琳就捂住了段宜恩的嘴。
“哥，你清醒一点！会被打的！”
谁也不知道，原来第一次相遇的人，也能亲密到此种程度。似乎大家本就是一家人，只是久别后的重聚罢了。
段宜恩难得的没在生人面前保持形象。到最后，他干脆挤在王嘉尔和Bambam旁边，还试图占据Bambam的好位子。
段宜琳忧心忡忡地对林在范说：“我哥他好像上头了。”
“喝醉了好像更帅。”林在范笑着说。
“你这么说，不怕你家荣宰吃醋啊？”
“不会，我也觉得老板这样更帅。”崔荣宰也看着那边热热闹闹的三人，笑得一脸满足。
到最后，七个人简直不分彼此了。直到party结束，大家一同来到门外，段宜恩还搂着王嘉尔不放。
段宜琳无奈地说：“哥，你是直男。”
王嘉尔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，一下子清醒了，转眼就扑进朴珍荣的怀里。
“珍荣啊，你送我回去吧，我怕黑。”
有谦听罢，也搂紧了Bambam：“Bam啊，我也怕黑。”
两个人搂搂抱抱的，迅速钻进出租车离开了。
朴珍荣见状，也立刻拦了一辆车，和王嘉尔一起走了。
崔荣宰抬起头，对林在范说：“在范哥，我们一起走回去吧。”
林在范先是皱了皱眉，又笑着点头：“我也想走回去。”
两人甜蜜地牵着手，渐渐消失在夜色中。
看见此番场景，段宜琳羡慕极了。她对段宜恩说：“哥你看看他们！你也为自己考虑考虑吧。”
段宜恩不说话，深邃的目光望着夜空。看上去没有一点醉意。
“哥，我突然变得很幸福了。”走过一盏路灯时，崔荣宰突然开口说道。
“之前不幸福吗？”
“不幸福，一点都不幸福。我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没意思了，直到在范哥说要保护我一辈子。”
崔荣宰的声音闷闷的，像是在赌气。林在范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有了情绪，便小心翼翼地哄道：“我会说话算话的，别再想以前的事了。”
“我必须要想！因为那段日子，会提醒我珍惜现在的生活……”崔荣宰说着说着，脚步渐渐慢下来。林在范也停了下来，把崔荣宰裹进怀里。
林在范知道，刚经历完愉快的事，压抑的过去便很容易涌上心头。他想起段宜琳对他说的话，不禁鼻子一酸。
“在范哥，你永远都在吗？”
“嗯。永远。”
18
如果说在告白之前，林在范一直把崔荣宰当作亲弟弟，自从隐约知道了对方的心境，崔荣宰就变成了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。想到时是无限的甜蜜，又能轻易带来酸涩和痛苦。
说到底，是自己的错。
崔荣宰太实诚，开不得玩笑，遇到什么委屈都默默地承受了。这样的一个小子，又如何叫他不心疼？之前，他已经伤过荣宰很多次了，现在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，与其说是责任，还不如说是偿还。
有时候，林在范觉得自己突然进入了一本狗血小说里。他终于体会到了处处为对方着想是怎样的一种感觉。以前的女朋友，要牵手、拥抱、亲吻，可何时需要他这样担心过。多了一个牵挂的人，生活似乎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
“哥，这是个好兆头，说明你真的很爱荣宰。”朴珍荣见林在范总沉浸在对崔荣宰的愧疚中，便说。
“我有点委屈他了。”林在范向后撩了一把头发，把额头露出来。
林在范觉得难过，朴珍荣的心里也不好受。他走过去，捏了捏林在范的肩膀。
“哥，其实……你不用想这么多。至少荣宰绝不会这么想。”
“那当然，这小子那么容易满足。”林在范用胳膊撑着头，沮丧地看着朴珍荣。
“还记得上学期，我和Jackson吵过架吗？Jackson好几天没联系我，我也整天整天地自责，觉得自己光顾自己的脸面，没能护着他。后来我想通了，如果真的想为他好，就从今天开始，做好该对他做的所有事。哥，自责只能徒增烦恼，既然荣宰不这么认为，为什么还要想着？情绪是会相互影响的，别让荣宰难过了。”
林在范抬头看着朴珍荣，像是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：“我应该在荣宰面前表现得开心一点。”
“恋爱是为了快乐啊，哥。”朴珍荣笑了，“一会儿和荣宰出去玩，你开心点。”
崔荣宰接到林在范的电话时，他正与金有谦和Bambam在一起，用藏在宿舍里的小锅煮拉面吃。
Bambam好像很饿，一边吸溜面条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崔荣宰聊天。总之，他几乎没有看金有谦一眼。
崔荣宰用眼神询问金有谦：“你们吵架了？”
金有谦摇了摇头。他们一切正常，连一句吵嘴都没有。
“Bambam，怎么都不和有谦说说话？”崔荣宰终于忍不住问道。
“他呀，我刚刚都把话说完了。”Bambam吃了一大口面，一脸享受。
金有谦宠溺地笑笑：“是啊，我们的话已经够多了。”
崔荣宰对Bambam说了很多事，诸如靠打工赚生活费，林在范的肩膀真的非常舒服等等。
“这就是人生啊，有好有坏。”末了，Bambam这样总结道。
崔荣宰表示赞同，要是他能有Bambam的豁达就好了。
这时候，崔荣宰的手机响了。
“在范哥，我迟到了，对不起！”崔荣宰十分着急，拿起一件外套就出了门。
“荣宰哥要去吃第二顿夜宵了。”金有谦望着崔荣宰的背影，说道。
“荣宰啊，今天遇见什么高兴的事了？”林在范打开一罐啤酒，想了想，又把崔荣宰手边的那罐拿了过去。
“嗯？没有啊……”酒被没收了，崔荣宰有些失落。
“你看上去比之前开心。”
“刚刚和Bambam一起聊天，还吃了拉面。”崔荣宰笑起来，活像一只水獭。
“是因为吃了拉面才开心吧！”
“算是吧……”
林在范伸出手，捏了捏崔荣宰肉乎乎的脸颊。
“美食的力量可真大啊。”林在范感叹完，又把崔荣宰手边的烤串拿走了一大半。
“只能吃这么多，要不然，胃病又得犯了。”
“哥……”
“怎么，你是我的，我必须好好照顾你。”林在范得意地说。
“在范哥的占有欲很强啊。”崔荣宰想了想，又说，“真好，如果能永远这样就好了。”
“这么喜欢被我占有？我求之不得。”
大半个月过去，林在范的占有欲反而变本加厉了。
“唉，如果荣宰也睡在这儿就好了。”林在范常常自言自语。
“明天一早就能见到了。哥，就算你们是热恋中的小情侣，也不该每分每秒都在一起吧。”朴珍荣无奈地说，“我和Jackson是异校恋，也没这么要死要活的。”
“珍荣，要不，你再去荣宰他们寝室睡一晚？”
“我不！有谦那小子，净知道欺负我。”朴珍荣抱紧被子，警戒地盯着林在范看。
林在范无念无想，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。
“其实，哥，你不是想每时每刻见到荣宰，你是想睡他吧。”朴珍荣半开玩笑地说。
林在范立刻抽出头下的枕头扔了过去：“收起你危险的想法！”
朴珍荣大笑着，把林在范的枕头藏在自己的被窝里。
“哥，不承认的话，这个枕头就归我了。”
林在范思索良久，沉痛地点了点头。
“我就是想睡荣宰，我承认。”
崔荣宰则完全不一样。每天和林在范分开，笑容就没有从他的脸上消失过。
很多时候，金有谦还会羡慕地说：“如果Bambam不是留学生就好了，我还能多看看他。就像你和在范哥一样。”
因此，当林在范提出要换寝室的时候，崔荣宰不免吃了一惊。
“在范哥，其实我们这样……挺好的吧。”
“嗯？不想和我住在一起？”林在范紧紧环住崔荣宰的腰，不知是请求还是威胁。
“不是不是，哥，我们住在一幢楼里，我已经很满足了……而且，搬宿舍会影响到有谦和珍荣哥的，再说他们成绩这么好，我们……”崔荣宰有些着急，越说却越觉得自己在狡辩。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呀？”林在范忍着笑。
“有谦他……期末的时候会监督我复习的。”崔荣宰挠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。
“好吧，看来学习还是比我重要。”林在范松开崔荣宰，坐在崔荣宰的椅子上，又拉着他的手，示意他坐在自己腿上。
崔荣宰乖乖地坐上去，任由林在范圈住他的腰。在范哥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，总有一股子醋味。
“哥，我不够聪明，要是挂科了……”
林在范没想到这小子把他的话当真了，忙哄道：“我开玩笑的，学习最重要，不想换寝室就算了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哥，我只是觉得我已经很满足了……如果想住在一起，我们俩偶尔挤一张床也挺舒服的……”
“好，我觉得这样挺好。”林在范急忙答应道。他想象着两人一同躺在单人床上的画面，在狭小的空间里，他搂着荣宰，闻着对方头发的味道……
崔荣宰见林在范的神情变得明亮多了，心里总算松了口气。
“哥，我很爱你，永远都会，你相信我。”
“好，永远都不怀疑你。”林在范想到段宜琳的话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崔荣宰自然不知道林在范在想些什么。他又说道：“在范哥，如果我们都有各自寝室的钥匙，是不是就有同居的感觉了？”
林在范心中暗喜：“是啊。”
“我们再去多配一把，就说钥匙丢了。”崔荣宰说完，得意洋洋地仰起头。
林在范高兴极了，在崔荣宰的额头上亲了一口。
钥匙顺利到手了，代价是挨了阿姨的一顿骂。
金有谦发现了林在范和崔荣宰的小动作，也立刻嚷嚷着要给Bambam配一把。
“有谦，留学生不允许进来的。”崔荣宰善意地提醒。
“又不是没进来过。”金有谦嘀咕道。
“来得多了，宿管眼熟他了，怎么办？”
金有谦思来想去，终究觉得这个方法不妥，只好作罢。
不过，思妻心切的金有谦立刻给Bambam打了个电话，叫他到宿舍里来。
崔荣宰暗暗翻了个白眼，起身去外面逛逛。
外面没有下雨，但是天空阴沉沉的，叫人不太好受。崔荣宰在校园里逛了一圈，觉得有些冷，便又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。
林在范上完课，去宿舍找崔荣宰。打开门，崔荣宰却不在里面，只看见金有谦和Bambam正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亲吻。
林在范感到很尴尬，急急地低下头，一边给崔荣宰发消息，一边往崔荣宰的椅子上坐。他的动作过猛，身体和书架一撞，从底层掉出来一个精致的本子。捡起来一看，是崔荣宰的日记。
鬼使神差一般，林在范翻开了日记的第一页。
“昨晚梦见变成了女生，和一个叫林在范的学长谈恋爱。那个女生是酒吧老板的妹妹，好尴尬……可是我为什么会羡慕一个女生啊……”
“想清楚了一件事：我喜欢林在范。不敢告诉有谦，他一定觉得我疯了……”
“今天和段宜琳成为了朋友，没想到她能看出我喜欢在范哥，我不能让在范哥知道，不然在范哥一定会躲着我走的！”
“支教回来了，在范哥对我特别好。喜欢山区，就算很危险也想再去一次。不过山里的雨好冷，我再也不敢淋雨了。”
“今天珍荣哥凶了我一眼，可是他为什么要凶我呢，因为不喜欢我吗……又不是第一次见面……我怎么也想不通……”
……
日记在他们在一起的那天戛然而止。林在范看着看着，眼前似乎渐渐模糊了。
“在范哥，我看见走廊上贴了歌手比赛的通知，我们……”
崔荣宰兴冲冲地推开门，看见林在范手里的本子，脸色一下子变了。
“在范哥，你不能看！！”
19
听见声响，林在范心中一惊，把日记本胡乱塞回手边的书架。抬起头，一颗眼泪却从眼里滑了出来。
一时间，两人都尴尬极了。
林在范心急，眼眶中的眼泪生生被憋了回去。见崔荣宰一脸震惊，他急忙说：“荣宰，刚才它掉出来，我帮你放回去……”
崔荣宰却躲闪着对方的目光，逃跑似的离开了。
“喂，荣宰！”林在范急忙追上前去。没想到崔荣宰跑得飞快，林在范追了大半条走廊，才勉强抓住了对方，从背后将他一把抱住。
“荣宰，你听我说，”林在范喘着气，二人的身子紧贴着，能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心跳声，“是我错了，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偷看。”
崔荣宰听罢，突然发了狠，他使劲把林在范的手掰开，扭头看着林在范。
“哥，你叫我停下来，该不会只要我听你说这些话吧？”
崔荣宰的声音显然带着愠色，林在范有些紧张，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的。
“荣宰啊，对不起……”
崔荣宰的脸却红了起来，急急地转身跑了。
林在范站在原地，既担心又纳闷。
既然已经确认了关系，荣宰为什么还不愿提及这段过去？他到底在脸红些什么呢？
崔荣宰闷闷不乐地回到宿舍时，Bambam已经走了。金有谦见他回来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荣宰哥，你们刚才怎么啦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崔荣宰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，抽出日记本，把它压在枕头底下。
崔荣宰不说话，但他的行动已经将事情说明得清清楚楚。金有谦也不再多问，吐吐舌头，拿着一本书跑出去了。
崔荣宰只觉得心烦意乱，扑进被子里，把头盖了个严实。这本日记，除了他自己，还没有一个人看过。就算是在范哥，也有一种光天化日之下被扒光的羞耻感。
崔荣宰犹豫了半天，不敢把日记从枕头下面抽出来。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回忆那段时光。
算起来，崔荣宰已经一个月没翻开这本日记了。
“欸，不就是看了你的日记嘛，有什么大不了的。荣宰哥，你不会在里面说了什么坏话吧？”
临近睡觉时间，金有谦懒洋洋地躺在床上，见崔荣宰情绪不错，便随口问道。
“没有啦。我可不像你。”
“我才不会说坏话呢！”
“有谦，我问你。”崔荣宰抬起头，看上去依旧有些没精打采，“如果Bambam偷看了你的日记，你会有什么感觉？”
“不知道，我不写日记。”金有谦耸耸肩，又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本子。
“不过，Bambam写日记。就在这儿呢。”
这也太坦诚了吧。崔荣宰愣了半晌，发觉不对。
“他不是留学生吗，你能看得懂？”
听了崔荣宰的话，金有谦立刻把日记本翻开。上面果然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鬼画符——总之，除了少数的简笔表情，他一个字也看不懂。
“我说Bambam怎么这么主动！”金有谦懊悔地把本子往桌上一扔，“我明天要Bambam亲口翻译给我听。”
崔荣宰忍不住笑出声来，心情也没那么糟了。
他打开手机锁屏，看见林在范发来的消息。
“就算生我的气，也要说声晚安。我的荣宰。”
崔荣宰的嘴角不禁上扬。他没有回复，只把手机放在枕边。
“我才不会和在范哥说晚安呢。”
不用说，这个夜晚，林在范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。他一边担心着崔荣宰，一边揣摩着问题的根源。一言以蔽之，认错也得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嘛。
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，林在范无意间看见了段宜琳的头像。尽管对方的身份有些尴尬，但没来由的，他认为段宜琳会有办法。
林在范给段宜琳发了消息。关了灯，却怎么也睡不着觉。珍荣在不远处睡得很好，一晚下来，几乎没有翻身，只是呼吸声时轻时重的，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。
好不容易熬到天亮，林在范换上衣服就往外跑。
“林在范，这么早啊……”段宜琳出现时，用手揉着眼睛，显然是还没睡醒。
“这个点来宿舍楼的男生，哪一个不是来给女朋友送早餐的，你呢？”
“我……有件事想请你帮忙。”
“之前还不认我这个兄弟，怎么，现在需要我了？”段宜琳有些得意，好奇地看着林在范。
“我惹荣宰生气了……”
“你让我去哄崔荣宰？！”
“不是不是，你听我说完啊……”林在范急忙摆手，却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。
“我……不小心偷看了崔荣宰的日记……”林在范试探着说完，小心翼翼地瞥了段宜琳一眼。段宜琳果然瞪大了眼睛，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。
“林在范，你自己作死，找我有什么用？”
“日记里，从第一次见面到在一起，荣宰的大多数心思，我都没有察觉到过。但是，日记里好像也只有这些东西。虽然荣宰还没有对我说过，可他现在是我男朋友，我看了这些内容……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……”
段宜琳听完，也觉得有些纳闷。
“要是我暗恋一个男生很久很久，把这些事都写进日记里，到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，我主动把日记本给他看还来不及呢！不过……崔荣宰想得很多，你还是别瞎猜他在想些什么了。态度端正地道个歉，大不了，请教他指出自己的错误嘛。”
林在范有些沮丧，却也知道段宜琳全力支持着他和荣宰，一定是真心为他着想。
“对了，崔荣宰最近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？”林在范正想走，段宜琳又突然开口了。
“他昨天告诉我……学校要举办歌手比赛……”林在范想了半天，再想不到其他选择。
“这就好了，让崔荣宰开心起来。”段宜琳说完，又补充了一句，“你一定一定要珍惜他啊。”
林在范道了谢，不知为何，愧疚感又浮上了心头。
林在范成功在崔荣宰离开宿舍之前拦住了他。也不管上课会不会迟到，他伸开修长的手脚，把崔荣宰紧紧包裹住。
“荣宰，你原谅我吧。”
“我不要。偷看日记，罪不可赦。”
崔荣宰把脸别过去，颇有些傲娇的意味。林在范心中暗喜，伸出手强行勾住崔荣宰的脖子，一把吻了上去。
这时候，言语是说不清的。
崔荣宰刚刷完牙，嘴里还留着薄荷的辛辣味。温和的气息被遮掩得一干二净，林在范有些失望，心有不甘地松了嘴。
“我知道这样很坏，可我就是要说！”崔荣宰看上去十分委屈，轻声嘀咕道。
“因为哥，我认识了很多人，段宜琳，嘉尔哥，珍荣哥……他们有人告诉我，要大胆地喜欢你，有的又好像很不满于现状。哥喜欢段宜琳，所以我不敢多接近，如果被看出来，哥就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了……还有，我知道珍荣哥说了很多话，珍荣哥是哥最好的朋友，但我还是想说！为什么珍荣哥对我有偏见，虽然我可能……不太聪明，脾气也不好，而且还喜欢男生……可是珍荣他也……”
说到后面，崔荣宰越发地语无伦次。他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，只是胡乱地喋喋不休。林在范心疼极了，他捏了捏崔荣宰的后脖子，叫他平静下来。
“荣宰生我的气，是担心我把你当成坏人吗？”
崔荣宰的身子软了下来，轻轻地点点头。
“小傻瓜，你怎么会是坏人呢。”林在范叹了口气，把下巴放在崔荣宰的肩上，“我根本没有看到这些，我只看到，我的荣宰因为我受了不少委屈。其实，你一点也没错。至于你自认为的那些坏话，那都是因为爱我才想说的。”
末了，林在范亲了崔荣宰的脸颊：“你就想，这些都是我的错。别再纠结了。”
崔荣宰长舒一口气，把脸贴在林在范的肩膀上，心中的负担突然减轻了许多。
“好吧，如果是哥的错，那我就原谅哥了。”
林在范释然地笑了：“走，我们去上课。”
“我要在范哥多补偿我一些。”崔荣宰趴在林在范身上撒娇。
“嗯？补偿你什么？”林在范也笑了，狭长的眼睛越发迷人。
“嗯……哥陪我去参加歌手比赛吧。”
“好。”林在范爽快地答应。
“唱我写的歌。”崔荣宰又补充道。
“行，那我们说好了。到时候，用一首歌抓住所有女生的心，怎么样？”
崔荣宰明知道林在范在逗他，却不由地想象聚光灯下，林在范的模样。
一定能做到的，他想。到那时，全场都会为他们欢呼鼓掌。
再没有人对他抱有偏见。
20
金有谦必须承认，崔荣宰的心思挺重，排解起来也是非常之迅速。
昨天还闷闷不乐，今早到了教室，就已经改头换面，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。
“荣宰哥，在范哥跟你说什么了？”
崔荣宰心满意足地笑着：“在范哥愿意陪我去参加歌手比赛。唱我写的歌。”
金有谦不禁扶额：“这哪里算是补偿啊？昨天，哥不是很生气嘛。”
“现在要准备歌手比赛的事，所以我不生气了。”崔荣宰说。
金有谦想了半天，实在没想通崔荣宰的逻辑。
“你呢，Bambam的日记？”这下轮到崔荣宰调侃金有谦了。
“我一会儿就去找Bambam算账。”金有谦没好气地捏着日记本，把它狠狠塞进抽屉里。
“不过，Bambam肯定会笑我的。”对着日记本出完气，金有谦又补了一句。
“你们什么关系啊，笑你说明爱你嘛。”
崔荣宰以一种看热闹的姿态斜靠在桌上。金有谦见了，不禁翻了个白眼：“爱什么爱，如果在范哥嘲笑荣宰哥的话，哥一定不会高兴的。”
这句话突然点醒了崔荣宰。是啊，回忆每一句玩笑话，他似乎都会当真，耿耿于怀好一段时间。
可是看身边的人互相斗嘴的时候，他却从没有感受到一丝不愉快。尤其是看有谦和珍荣哥斗嘴，虽然珍荣哥总是凶巴巴地看着有谦，但很显然，他们都压根没有把这争吵放在心上。
珍荣哥就是这样一个人吧？也许崔荣宰自认为的不友好，在朴珍荣看来，只是想开玩笑而已？
这也太牵强了。崔荣宰无法说服自己。
“有谦，珍荣哥是个怎么样的人啊？”
“荣宰哥，你的话题跳得也太快了。”见崔荣宰提起朴珍荣，金有谦有些惊讶，“珍荣哥啊，特别可爱，就是和你一样，想得太多了。在范哥多好，喜欢就说出来，想做什么就去做。如果你们都是一副性子，哥现在一定不会这么幸福的。”
崔荣宰点点头：“我以前对珍荣哥有一些误解。”
“什么误解？”金有谦的八卦之心又被迅速地点燃了。
“没什么……珍荣哥也一定能感觉到的，我有点怕他，因为……我总觉得他有点讨厌我。”
和以往提起朴珍荣的态度不同，崔荣宰的语气十分轻松。金有谦还想追问，这时，上课铃响了。
“一会儿我去兴师问罪，荣宰哥要不要陪我一起去？”老师走进教室前，金有谦说了最后一句话。
崔荣宰急忙摆手。有谦的心可真大，调情还带着室友。就算他和Bambam不觉得尴尬，崔荣宰自己也觉得非常尴尬。
既然有了承诺，歌曲的创作就被提上了日程。
下课了，同学们纷纷散去，只剩崔荣宰还托着腮，握着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来画去。
林在范经过崔荣宰的教室，见崔荣宰独自坐在里面出神，他觉得自己的心再次被偷走了。
“荣宰，吃饭了，想什么呢？”林在范悄悄绕到崔荣宰身后，环住他的背。
崔荣宰急忙用手臂遮住草稿纸：“我在想曲子，哥不能偷看。”
“我不看。”林在范心中喜欢得不得了，他揽着崔荣宰不甚宽阔的肩膀，两人一同往食堂走去。
“还记得你的生日礼物吗？”林在范在桌前坐定，突然问道。
“当然记得！是在范哥写给我的歌。”崔荣宰回忆了一番，忍不住傻笑。
“我写歌的时候，你做什么了？”林在范坏笑着问。
崔荣宰丝毫没有发现林在范设下的陷阱，他苦思冥想良久，终究是没想起来。
“我……做什么了？”
“荣宰当时可一个劲儿地想偷看呢。怎么，这回不给我看了？”
崔荣宰的脸一下子红了：“因为，因为我不知道在范哥在写什么嘛！”
“我现在知道你在写歌，你能不能给我看看？”
“不能，保密。”崔荣宰说罢，低下头吃东西。
“这不公平啊！”林在范感觉崔荣宰正在远离诱饵，急忙说，“一定要看我的谱子，又不给我看你的，怎么能这样！”
“不给看，就不给看。”崔荣宰倒是十分坚持。
“现在看了，就没有神秘感了。”
“那就让我亲一口。”林在范突然说。
崔荣宰疑惑地抬起头，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被林在范眼疾手快地捧住脸，一个吻及时地落在了额头上。
林在范满足地坐了回去，意犹未尽地看着对方。
“哥今天像喝了酒一样。”崔荣宰无奈地摇了摇头。他吐吐舌头，再也没了胃口。
林在范没能成功见到崔荣宰的半成品——就连一个基础的概念也没有。他不免感到可惜，连上课时都丢了心思。
朴珍荣赶紧提醒走神的同桌：“在范哥，这节课，老师会点名回答问题。”
林在范揉了揉困倦的脑袋，头疼。
“要是叫到我了，你一定要帮忙啊。”林在范语重心长地拍拍朴珍荣的肩膀。
朴珍荣无奈地答应下来，见林在范依然双眼发直，便忍不住问：“在范哥，你在想什么事吗？”
“在想荣宰写给我的曲子。”
“你们可真是礼尚往来啊。”朴珍荣感叹道。正想多调侃林在范两句，就听见老师点了他的名字。
朴珍荣一头雾水地站起身，看着老师，挠挠头，一脸尴尬。
“你，和旁边说话的同学，把我刚才说的要点抄五十遍。”
林在范站起身，满怀歉意地看了朴珍荣一眼。
今天一定是学霸朴珍荣刻骨铭心的一天。
没想到，夜色一降临，崔荣宰就自己拿着曲谱找来了。
他推开宿舍门，见林在范穿着短裤和白T恤，正坐在床上看着手机。听见声响，林在范转过头，笑容瞬间绽放在了嘴角。
“荣宰怎么来了？”
“在范哥，作曲真是好难啊。”崔荣宰哭丧着脸，白天的得意与傲娇消失得一干二净。
“其实灵感到来的时候，作曲会非常简单。如果很苦恼要怎么写，不要着急就行了。曲子会自己跑到脑子里面。”林在范一本正经地说。
现在，他要把自己看成荣宰的作曲老师。这样，崔荣宰才会乖乖把谱子拿给他看。
“这回，我们是冲着冠军去的，我一定要认真对待才行。”崔荣宰捏着谱子，看样子下了很大决心。
“唱给我听听吧。”
崔荣宰按着后脑勺，看上去有些羞涩。朴珍荣见状，识趣地说：“我去外面给Jackson打个电话。”
崔荣宰心中微微松了口气。他清清嗓子，哼唱了一小段。
“不错啊，副歌部分挺完整的。”林在范忍不住赞叹。
“嗯……”崔荣宰听了夸奖，却好像一点都不高兴。
“你觉得难在哪里呢？”
林在范安抚似的拉着崔荣宰的手，让他静下心来。
“主歌和副歌的联系……”崔荣宰轻声嘀咕道，“我想好了副歌部分，可是主歌该怎么办？”
“要不就交给我吧。”林在范拍拍胸脯，“算我帮你的。”
崔荣宰有些不情愿：“哥提点一下我就好了。”
“这是一点点摸索的事。我们的时间不多，还是我来吧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“怎么，不相信我啊？”见崔荣宰扭扭捏捏的，林在范又撒娇着追问。不过林在范的撒娇并不悦耳，在崔荣宰听来，甚至颇为煎熬。
“好吧……我回去写词了……”
“多一个人多一份力。咱们会写出最棒的歌。”
林在范还想多留崔荣宰一会儿，不想那小子满心都在写歌上，拦都拦不住。
林在范长叹一口气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。
这个荣宰，一点情趣都不懂。
崔荣宰回到宿舍时，时间还早。金有谦出门去了，这会儿还没有回来。崔荣宰惦记着作词的事，尽管曲谱还没完成，他还是忍不住提笔来写。
昨晚，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虽然细节已被忘得一干二净，梦的氛围却留在他的脑中，久久地盘旋着。
他要留下这个梦境，把它写进歌词里。
选好了韵脚，正到了渐入佳境的时候，手机突然响了。原来是母亲发来的短信。
“你哥哥要订婚了，下周回来一趟。这么大的事，一家人总要聚一聚。”
崔荣宰回复了消息，心中突然涌起无限的感慨。
从小照顾自己的哥哥，要结婚了啊。
他有些兴奋，一时间，把心中的意境忘了个干净。正恼，门突然打开了。金有谦拖沓着步子走进来，把钥匙往桌上一扔。
“怎么了？”崔荣宰问。
金有谦显然是正在气头上，他换了鞋，抬头看了崔荣宰一眼。千真万确的，眼里还发着红。
“怎么会有这种人啊。”金有谦嘀咕道，“我才不要和他在一起呢。”
21
“有谦，到底怎么了？”
见金有谦一脸不悦，崔荣宰一时不敢走上前去，只坐在座位上，右手下意识地抓紧扶手。
“莫名其妙。”金有谦没有理会崔荣宰的关心。他反手脱掉了外套，干脆利落地甩在床上。接着，他又脱下T恤，套上睡衣，钻进被窝里，把被子一直盖到头顶。
崔荣宰知道有谦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，便转过身，看着桌上的稿纸——在如此压抑的环境中，歌词更是一句都跑不进脑海里。他一边担心着有谦，烦躁的感觉又渐渐升腾起来。
当崔荣宰听见哭声从被窝里传来，他才彻底乱了阵脚。
和有谦同住一年多时间，崔荣宰从没有见过有谦的眼泪。印象中，这个弟弟总是开开心心的，又十分可靠——在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里，有谦一直在默默地安慰着他。
也许是因为个子太过高大，崔荣宰有时会忘记有谦是个需要照顾的弟弟。听见有谦的哭声，崔荣宰突然产生了一种愧疚感。有谦一直保护着自己，这一回，他却没能护着有谦。
他实在不能坐视不理。他是哥哥。
“有谦，发生什么了……跟哥说说呀。”崔荣宰轻手轻脚地来到金有谦的床前，拍了拍从被子里隐隐透出的身体的轮廓，“我一直都在呢。”
金有谦顿了顿，从被窝里探出个脑袋。只见他脸上挂满了泪痕，双眼通红，因为沾了泪水，本就修长的睫毛似乎更加卷翘。
“荣宰哥……我……我……我恨死Bambam了啊！他说……不值得和我在一起，我……我也讨厌他……”
情绪化的抽泣，配上金有谦无辜的嗓音，崔荣宰简直觉得自己在安慰受伤的小孩。
“和Bambam吵架了？”他轻声问。
“我才不稀罕和他吵！我不想再谈恋爱了。”
金有谦坐起来，修长的胳膊紧紧抱着崔荣宰。崔荣宰被箍得喘不过气来，却怕有谦再伤心，大气都不敢出。
“有谦，有什么事，一觉醒来再做决定吧。”崔荣宰说。
这是他一贯奉行的处事方式——一觉醒来后，所有情绪化的想法都会烟消云散，所做的决定也定是理智的。
当然，这个方法在他面对林在范时失效了。林在范的影子钻进了他的心、他的梦里，在确认关系之前，崔荣宰几乎没有理智可言。
有谦对Bambam的感情是热烈而纯粹的。冷静下来以后，他应该会去主动言和吧。
金有谦又抱了一会儿，手臂的力量渐渐小了下去。崔荣宰试探着握住金有谦的小臂，对方果然顺从地松开了。
“有谦，好好睡一觉。”崔荣宰说罢，转身去整理凌乱的书桌。
金有谦仍是一脸低落，他坐在床上，拿出手机，把和Bambam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删除。
金有谦已经躺下去很久了。崔荣宰盯着他安静的后脑勺许久，确认有谦已经睡着了，便蹑手蹑脚地上前去关灯。
不想金有谦突然翻了个身，右耳塞着耳机，定定地看着他。
崔荣宰有些尴尬，抬起的脚悬在半空中，一时不知该不该放下。
“有谦……有没有……打扰到你……”
“荣宰哥，”金有谦把另一个耳机拿在手里，“我给你听一首歌吧。”
夜已经很深了。崔荣宰关了宿舍的灯，和有谦并排坐在床上，耳朵里塞着有谦递上来的耳机。
“今后相隔人海
各自悲哀
只怪爱情难以忘怀
说过相守永不分开
沉默却是最后的对白”
……
听着耳机里伤感的女声，再看看有谦闭上眼睛沉默的侧脸，崔荣宰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。
如果有一天，他和林在范吵了一架，分手了，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？要是在范哥潇洒地告别过去，开启新的生活，而他……他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。
不安全的感觉又攫住了崔荣宰的心脏，他只觉得眼前一黑，差点喘不上气来。
如果，真有这么一天？
大多数人，目睹同性情侣的分开，只会幸灾乐祸。那时候，除了最亲密的朋友，家人便成了最后的依靠。
一个疯狂的想法瞬间涌入了崔荣宰的大脑——向家人介绍在范哥，获得家人的支持，他就不会如此患得患失了。
这个想法立刻使他战栗起来。他紧紧抓住一角被子，无奈那一点棉絮软绵绵的，承受不住他内心强烈的震动。
金有谦听得太入神，几乎忘记了崔荣宰的存在。直到崔荣宰左耳一痛，耳机被金有谦干脆地拔了出来，金有谦才意识到不对。
“欸，有谦！”
“荣宰哥，谢谢你啊……我会好好睡一觉的。”
有谦的状态恢复了不少。崔荣宰不再对弟弟的忽略耿耿于怀，他略微松了口气，起身回自己的床上去。不想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，竟然失眠了。
明天还有课要上，金有谦会去找Bambam吗？
崔荣宰很喜欢有谦和Bambam，他不希望这段感情如此草率地告终。
清早，林在范早早来到宿舍，等崔荣宰一起去吃早餐，却发现他的小崽子顶着两个黑眼圈，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。
“怎么又没睡好？胃不舒服？”林在范拉住崔荣宰的手，轻声询问道。
崔荣宰摇摇头，看上去心事重重：“我没事，在范哥。”
“你有事瞒着我。”林在范的语气十分笃定，手上的力气也加重了些。
崔荣宰心里还惦记着金有谦和Bambam的事，又不好当着有谦的面说，只好用眼神示意林在范——他是在担心有谦。
林在范循着崔荣宰的目光，见金有谦脚步轻快，实在不像是值得担心的样子。他疑惑地看着崔荣宰：有谦怎么了？
崔荣宰无法用眼神表达心里的意思，急急地拽着林在范走出了宿舍。
“有谦和Bambam吵架了。”崔荣宰走出好远，这才停下脚步说道。
“珍荣和Jackson也吵过。”林在范满不在乎。
见林在范的态度如此随便，崔荣宰有些着急：“有谦昨晚哭了！哭得特别伤心！”
看着崔荣宰急切的样子，林在范捏捏对方的脸颊：“你别担心，有谦的状态看上去比你好多了。”
崔荣宰点点头，身体往林在范的方向贴了贴：“在范哥，你真好。”
“嗯？”林在范被崔荣宰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摸不着头脑。
“哥一定不会和我吵架的。”崔荣宰说完，傻乎乎地笑起来。
林在范也忍不住笑了：“你怎么知道不会。”
崔荣宰愣住了，他抬起头，一脸震惊地问：“真的？！”
见小男友一脸惊慌，林在范怕他当真，赶紧改口道：“我开玩笑的，我怎么忍心对你发火。”
崔荣宰如释重负地笑了，他拉着林在范，蹦蹦跳跳地走下楼梯。
“在范哥，我都快饿死了。”
林在范被崔荣宰可爱得不行，任由对方拉着，走下人流密集的过道。
林在范说得没错，仅仅过了一个上午，午休时间，崔荣宰便偶然间看见金有谦和Bambam坐在一间空教室里，亲昵地说着话。
崔荣宰想都不想就迈了进去：“有谦，你们……你们……”
谈情说爱被突然打断，教室里的两人都愣住了。见进来的人是崔荣宰，金有谦笑着说：“荣宰哥，我们和好啦。”
“你小子……”崔荣宰惊讶极了，那句“我担心你一晚上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“你们开心就好。”崔荣宰的脸抽搐两下，一脸尴尬地转过身去。
金有谦纳闷地问Bambam：“欸，荣宰哥不高兴吗？”
Bambam耸耸肩，意思是自己也不明白。
崔荣宰又转过头来，对Bambam说：“Bambam你知道吗，有谦昨天可是……”
金有谦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，一下子跳了起来：“荣宰哥，你别说！”
“哥你快说！”Bambam一下子来了劲儿，一边使劲钳制着金有谦，一边问道。
“昨天有谦对我哭得可伤心了！我还以为你欺负他呢。”崔荣宰说。
被室友揭了底，金有谦丢了面子，无欲无求地瘫坐在椅子上，任由Bambam在他身边笑得浑身颤抖。
“有谦，昨天谁嚷嚷着要和Bambam分手的。”崔荣宰说罢，离开了这间充满酸臭味的教室。
Bambam乐不可支地说道：“有谦，看来你真的很在乎我啊。”
“求求你别说啦！”金有谦埋着脑袋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解决了两个弟弟令人哭笑不得的感情纠葛，崔荣宰又想起了昨晚那个疯狂的念头。
既然相爱了，迟早有一天会公布的。
他和在范哥一定会幸福地生活下去。
崔荣宰戴上耳机，望着天空变幻莫测的云彩。这时候，哥哥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。
“荣宰啊，有空吗？”
熟悉的声音突然灌进了耳朵。崔荣宰觉得这种感觉幸福极了。
“哥，有什么事？”
“这些天，爸爸妈妈总提起你。等你回来，他们一定会问你的。哥想先问问，你有女朋友了没有？”
22
“哥……我还小呢，问这个干嘛……”崔荣宰立刻红了脸，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，担心过路的人注意到他异样的神情。
“怎么？听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没有没有！”崔荣宰否认道，“我平时做兼职很忙，哪有空谈恋爱啊。”
“也是，”电话那头叹了口气，“荣宰，哥现在也工作了，需要钱的话，可以跟哥说。不要太累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”
崔荣宰挂了电话，心里竟有几分偷偷作案的兴奋。终于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，他很庆幸自己早早地遇见了真心对自己的人。
在外求学的日子，因为在范哥的存在而格外安心可靠。所有的累，在一个拥抱中，全部烟消云散了。
崔荣宰在校园里独自逛了大半个小时，心中的激动总算沉静下来。他估摸着快到上课的时间，便急匆匆往教学楼的方向走。直到上课前两分钟，他气喘吁吁地在教室里坐定，这才发现忘记向林在范报告自己的行踪。这会儿，电话快被在范哥打爆了。
崔荣宰满怀歉意地发送消息：在范哥，刚才手机静音，没注意到来电。我快上课了。
林在范的回复立刻出现在屏幕上：没事，晚上来寝室找我，有惊喜。
崔荣宰满怀笑意地放下手机，看着不远处的讲台。老师今天似乎心情很好，穿着也很好看，透着一股明媚的愉快感。
林在范看见崔荣宰的消息时，无奈地松了口气。
这小崽子，不知道去了哪里，连电话都不接。再不回消息，他还以为荣宰被人贩子拐走了呢。
亏荣宰还担心有谦，有谦看上去比他成熟多了。
正沉浸在对崔荣宰的想象中，林在范就被朴珍荣拉回了现实。
“哥，你的五十遍抄完了吗？”
“嗯？”林在范一时摸不着头脑。
“讲台上的这位，上次点名回答问题，把我们俩抓住了。记得吗？”朴珍荣压低声音说道。
“下课以后，上次罚抄的两位同学，把笔记交给我。”朴珍荣刚说完，讲台上就传来了老师的声音。
林在范如梦初醒，忙不迭拿出草稿本，笔尖开始在纸上疯狂颤动。
待这半个下午终于过去，沉寂许久的校园又恢复了吵闹。崔荣宰轻车熟路地走进宿舍楼，打开林在范的寝室门，却见林在范的位置上空荡荡的，只有朴珍荣坐在桌前，手里拿了一本厚厚的书。
“珍荣哥……”崔荣宰有点尴尬，嘴角挂着羞涩的笑。
“荣宰啊，来找在范哥？”朴珍荣的动作倒十分自然，“在范哥开会去了，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“可是在范哥让我一下课就来寝室……是很紧急的会吧？”
“好像确实是临时通知开会。”朴珍荣若有所思地说，“在范哥几个月前报名了出国交换一年的项目，现在突然通知开会。大概是时间定下来了。”
崔荣宰的大脑好像“轰”地响了一声：“出国……交换？”
“是啊，在范哥的父母一直希望他出国留学。”
崔荣宰觉得头晕乎乎的。他不想多问，艰难地挪到林在范的书桌前，垂头丧气地玩起了手机。
点开屏幕，原来林在范早就发过消息：我在开会，等我一会儿。我带你去吃好吃的。
林在范推开宿舍门，第一眼就看见崔荣宰耷拉着脑袋，半靠半坐地歪倒在他的座位上玩手机。
“荣宰，等得太久了？”林在范在椅子前蹲下，伸手覆住崔荣宰放在膝盖上的手。
“嗯……有点无聊。”
“好了，我们出去吧。”林在范拍拍崔荣宰的大腿，示意他站起来。
“哥不是说有惊喜嘛？”
“你应该很饿了，吃饱再宣布。”
崔荣宰的情绪似乎明朗了些，乖乖起身跟着林在范走了。
朴珍荣看着崔荣宰失落的背影，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太残忍了一些。
可是这句话，从在范哥嘴里说出来，对荣宰的伤害会更大吧。
“父母希望我出国留学，拜托你等我回来。”
朴珍荣想象着那幅画面，胸部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，使他喘不过气来。
崔荣宰的手被林在范紧紧攥着。夜间的气温比白天低了不少，崔荣宰感受着对方手心传来的温度，心中的一团乱麻却丝毫没有解开。
在范哥……这么快就要离开他吗。
崔荣宰想问个清楚，但看着林在范的轮廓，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。
万一，下个月就走？下周就走？
也许这次会议是通知取消留学项目呢，崔荣宰心怀侥幸地想着。既然在范哥不说，那一定不会有太糟的事情发生。
可是，万一……
崔荣宰还在不安与侥幸间来来回回，林在范已经领着他走进了一家小饭馆。饭厅里好像有一个班级在聚会，嬉笑的声音几乎要冲破耳膜。
“荣宰，吃点什么？”林在范摇了摇崔荣宰的手，问道。
崔荣宰这才回过神来：“我？什么都行，在范哥知道我喜欢吃什么。”
难得见荣宰对食物如此随意，林在范有些惊讶。他按照崔荣宰的喜好点了两个菜，并叮嘱服务员减少一些辣椒的用量。
“在范哥，有啤酒吗？”两人刚在饭桌前坐定，崔荣宰便问道。
“今天有点晚了，不准喝酒。”
“可是我想喝……”
“荣宰，你是不是有心事。”林在范看出了些许异样，“是因为有谦和Bambam？”
崔荣宰摇摇头：“他们俩已经和好了。”
“我就知道他们没事。”林在范说。
“在范哥，我哥要结婚了。”崔荣宰突然说。
“嗯？”林在范看着崔荣宰的眼睛，期待听到下文。
“在范哥，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吧？”崔荣宰没有说下去，只问道。
“在想什么呢。”林在范忍不住笑了，“你总是担心这些，到头来，幸福感都被患得患失磨平了。”
崔荣宰观察着林在范的表情，见对方似乎没有瞒他什么事，终于稍稍放下心来。
珍荣哥说的留学项目，是真的吗？崔荣宰不禁有些怀疑。
“荣宰，你有心事，是因为哥哥要结婚了？”
“嗯……是啊。”崔荣宰支支吾吾地答道。
“这不是值得担心的事，荣宰。哥哥要成家，你应该高兴才是。我和你，也迟早会组成一个家的。”
林在范说完，便看见崔荣宰猛地抬起头，眼睛里亮晶晶的。
“荣宰也对未来有信心，是吧？”
两人回到宿舍的时候，朴珍荣已经洗漱完毕，此时正坐在床上，和王嘉尔视频电话。
“珍荣，你没刮胡子的样子好帅啊！”
林在范和崔荣宰听见王嘉尔声情并茂的赞美，忍不住“噗嗤”笑出了声。
朴珍荣有点不好意思：“在范哥和荣宰来了，等我找一个耳机。”
“在范哥，现在能告诉我惊喜了吗？”崔荣宰问道。他抱着林在范的胳膊，像一只黏人的水獭。
林在范忍不住摸了摸崔荣宰的刘海：“这是朋友帮忙制作的Demo，你听听。”
林在范递给崔荣宰一个耳机，深情而灵动的节奏便跑进了崔荣宰的耳朵里。
“怎么样？”
“很喜欢！”崔荣宰笑了起来，一双眼睛弯弯地眯成了缝。
“你的词呢，怎么样了？”
“在这里。”崔荣宰从手机备忘录中找出他想要的那条，“今天上课偷偷写的。”
“好啊，果然偷偷摸摸写的东西最精彩。”林在范来来回回看了三五遍，忍不住称赞道。
“在范哥，你的朋友这么厉害？”
“他是我家乡的一名歌手。”
“真好，我也很想成为歌手。”崔荣宰坐在林在范的床沿上，一脸的羡慕。
“我们现在就在和歌手合作啊，不觉得很酷吗？”林在范笑着说。
直到时针走过十一点，崔荣宰才离开林在范的宿舍，往自己的房间走去。金有谦还没有睡下，此时正坐在椅子上，捧着手机打字。
“有谦，这么晚还不睡，不是你的作风啊。”
“欸，Bambam明天有一个重要的活动，我在给他出主意呢。”
有谦又开始Bambam长Bambam短的，崔荣宰懒得多问，走进卫生间里去冲澡。谁知这个点已经停了热水，勉强用凉水洗完，崔荣宰便接连打了几个喷嚏。
“荣宰哥，看来在范哥很想你。”金有谦说。
“刚分开想我干什么，这是感冒病毒在想我！”
崔荣宰哆哆嗦嗦地钻进被窝里，温暖的感觉总算环绕了周身，使人产生一种软酥酥的疲惫。
“哥，今天开会说什么了？”
朴珍荣哄王嘉尔入睡，关掉视频通话，见林在范还没有睡觉的意思，便问道。
“出国的时间，定在下学期开学初。”林在范说，“在国外待一年，再回来修整三个月，我就该毕业了。”
“在范哥告诉荣宰了么？”
“还没有……我相信荣宰愿意等我这一年的。”
“哥，你根本不了解荣宰吧。”朴珍荣竟然笑了起来，“荣宰是可以等你，但这一年，他需要忍受的痛苦，你想过吗？”
林在范的表情僵了僵：“我们会保持联系的。”
“哥，你应该想清楚，父母所期望的前途和荣宰之间，只能选择一个。”朴珍荣的声音低沉下来，像是面临审判。
夜色笼罩，似乎要吞噬林在范的心。
23
列车开始平稳地前进。崔荣宰惬意地靠在椅背上，眼睛恰好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。田野和村庄映了满眼，崔荣宰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。
再过一个多小时，就能见到家人，见到即将成家的哥哥。崔荣宰点开手机，给哥哥发了一条消息。
“哥，我已经上车了。”
不等消息回复，崔荣宰便看见林在范发来的信息：荣宰，上车了没有？
崔荣宰忍不住笑，回复道：上车了，放心。
林在范又立刻回复消息：没空送你去火车站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。
崔荣宰把手机贴在胸前，没有笑出声，眼角却早已弯成了两条缝。
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，在范哥却还是要千叮咛万嘱咐。唠唠叨叨的，似乎不说那些话就会发生不测。
走过大半路程，哥哥的消息才显示在屏幕上：我们现在从家里出发来接你。
崔荣宰看完消息，心中莫名有些不安的激动。
几个月不见，家人并没有多大变化。父母则显得精神了一些，张罗着吃喝，好像崔荣宰是远道而来的客人。
崔荣宰为难地挠挠头：“爸妈，我还不饿，不用吃东西。”
“我饿了，我想吃！”哥哥抢先说道。
母亲似乎非常满意，再次转身走进了厨房。
“姐一会儿也回来，带着侄女们。”哥哥一边说，一边拿茶几上的零食吃。
“这么热闹……我还没有准备礼物。”
“我准备就行了，她们为了我结婚才过来。”哥哥捏了捏崔荣宰的肩膀，“荣宰，晚上孩子们都在，有些时候，你得帮帮哥啊。”
崔荣宰点点头。他见过哥哥的女朋友，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。哥哥的担心，想来是多余的吧。
“哥，今天怎么没和荣宰一起？”
“他回家了，哥哥要订婚。”
林在范随意地坐在椅子上，拿起崔荣宰写好的歌词端详着。每天见到荣宰，他总是开朗的样子，就算会有心事，也像个小孩子一般，三言两语就能平复。眼前的歌词却纠结极了，一字一句，似乎都在提醒着林在范，崔荣宰把脆弱的一面藏了起来，却依旧若隐若现的，不知何时会发作。
“还不敢相信
睁开双眼
你依然不在身边
我不得不清空记忆
那些思绪纷乱的瞬间
那些对你的想念”
……
林在范想起了自己的出国计划，心脏突然狠狠绞痛起来。
“荣宰，今天大家都在，不准开玩笑。”
父亲的语气听起来冷静异常，但崔荣宰知道，也许下一秒，整整一桶的火药便会被点燃，火星漂浮在空气中，等待那一刻的爆发。
“爸，妈，我是认真的。”崔荣宰深吸一口气，声音中几乎带着哭腔，“我有一个男朋友，他叫林在范，他很爱我。我想我们会结婚的。”
父亲愤怒的拍桌声如惊雷般炸响，崔荣宰闭着眼睛，两行清泪从眼里滚了下来。
他心中没有委屈，没有愤怒，没有不平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。
但他知道，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。因为哥哥和嫂子恩恩爱爱，他也渴望这样的生活。他担心，林在范有一天会离开。他会失去已经拥有的人。
姐姐搂着两个吓坏的小家伙，轻声说：“外公生气了，快躲进房间里！”小侄女们便跳下椅子，径直离开了餐桌。
哥哥一言不发，右手依旧保持着夹菜的动作，左手却在桌下握紧了未婚妻的手。一抬头，见未婚妻正瞪大了眼睛，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弟弟。
“你这个不孝子，别吃了，滚！”
平日里慈祥又平和的父亲，此时面红耳赤，脖子上爆出两条青筋。崔荣宰站了起来，双腿都颤抖着。
“爸妈，我不想瞒着你们。”
母亲一只手紧握着爱人震怒的手背，一边用眼神示意崔荣宰快些离开。
崔荣宰扶着椅子，歪歪斜斜地往自己的房间里走。关上门的刹那，几乎要晕倒。
林在范接到崔荣宰的电话时，不等他说话，电话那头传来的哭声便让他乱了阵脚。
“荣宰，怎么了？怎么了？”林在范紧紧捏着手机。心脏的那一阵绞痛后，不详的预感始终萦绕在身边。
“在范哥，我告诉我爸妈……我们的事了。”崔荣宰的声音十分低沉，听起来疲惫极了。
林在范握着手机僵在原地，久久吐不出一个字。
“在范哥，我们能在一起吧……能在一起吧……”崔荣宰反复嘟囔着，伴着抽泣，把林在范的大脑一点点抽空。
“会的，就算叔叔阿姨现在不答应，以后总会接受我的。荣宰，你别哭啊，回来再想办法……”
“在范哥，我好怕……我爸他从来不会那样的……”
“怕的时候，就想想我。”林在范刚说完，就听见电话那头一片嘈杂，电话一瞬间就被挂断。
他握着无声的手机，望了一眼朴珍荣的桌椅陈设，整颗心似乎被恐惧填满。
珍荣出去自习了，这时刚走不久。林在范第一次觉得，一个人的寝室是如此孤独冰冷。
父亲紧握着从崔荣宰手中夺走的手机，颤抖的手几乎要把手机捏碎。
“好啊，在和男朋友打电话？”
崔荣宰闭着眼睛，浑身剧烈地颤抖着。
“爸，我真的很爱他。”
他感觉到父亲怒气冲冲地走了上来。正蜷缩起身子，准备迎接落下的耳光，疼痛的感觉却迟迟没有到来。崔荣宰有些疑惑，试探着睁开眼睛，便看见母亲挡在自己面前，用眼神替他求情。
“你走开。吃完晚饭再来管他。”
“荣宰还小，不懂事。”母亲说。
崔荣宰能听出来，母亲的语气带着徒劳的哀求。
“不懂事？就算是三岁小孩，也懂得男人该找女人过日子的道理！”
崔荣宰站起来，用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互相僵持的父亲和母亲。
“妈，我该打。”崔荣宰说完，疲惫地笑了笑。
他不知道，自己说出这句话时是何心态。
父亲沉重地出了一口气。他后退几步，靠在墙上喘着气。
崔荣宰突然觉得，父母都比早晨苍老了不少。
最后的惩罚是一顿打手心。这是小时候的刑罚，但在崔荣宰的记忆中，他只挨过一次——拿到成绩单后，为躲避责骂，在网吧里躲了一天一夜。
父母是如此心疼他。
崔荣宰的手机被没收了，电话卡也被父亲拔了出来，折成两段。他被反锁在房间里，像一位毫无人权的囚徒。但崔荣宰觉得父母并没有做错什么。
谁都没有犯错。
上帝开了一个玩笑，抛给他一个死结，然后翩翩拂袖而去。
崔荣宰哭了很久，直到夜深。他换上睡衣，偶然间望见窗外的月光。就算拉上了窗帘，崔荣宰也能清晰地看见那一轮挂在天上的希望。
今天是满月。是团圆的日子。
的确是团圆了。
崔荣宰没有睡意，他掀开被子，来到窗前停下。
“在范哥，那是我啊。”崔荣宰沙哑着喉咙，望着那一轮满月，轻声说道。
他听见房间门锁打开的声音。回头一看，是母亲。再看看床头的闹钟，已经快到零点了。
“睡不着？”母亲说。
“妈，我没事的。”
母亲递上自己的手机：“和他聊聊天吧。别告诉你爸。”
崔荣宰迟疑了一下，伸手接过手机。
“用我的账号。”母亲说。
崔荣宰点点头。他知道，母亲不仅仅是在关心他。他必须接受母亲的监视。
崔荣宰发送了好友请求，备注：崔荣宰的妈妈。
那边立刻同意了请求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发送消息。
“在范哥，是我。”
“荣宰，你那边怎么样？”
“我没事，哥。”
“时间不早了，睡个好觉。别害怕，我们后天就会见面了。”
“好。”
崔荣宰似乎放松了许多。他悄悄删除了聊天记录，把手机还给母亲。
“妈，你也早点睡。”
母亲点点头，走出门去。崔荣宰听见母亲转动钥匙锁门的声音。
他叹了口气，不安的情绪又升腾起来。
自己，真的被囚禁了。
“珍荣，荣宰的父母知道了我们的事。那边的情况很乱。”
林在范熄了灯，和朴珍荣坐在各自的床上交流。
“没事的，假期结束，你们照样谈恋爱。”
林在范听见了朴珍荣躺下的声音，便不再说话。
他心知肚明，现实哪有这么简单。
荣宰被没收了手机，限制了自由。他们的距离，怎会只有一个周末那么短。
他们之间，隔着一个社会的偏见。
24
订婚仪式终于顺利地进行了，所到的家族成员中唯独少了崔荣宰。
爷爷奶奶已是近80岁的高龄，见最疼爱的小孙子没有出现，一边感叹“荣宰上学太忙”，一边面带惋惜地被搀扶着坐下。
父母心情复杂地向两位老人解释，荣宰的学校里有重要的活动，实在抽不开身回家。他们无法说出口，荣宰被他们关在家里，因为他爱上了一个男人。
于他们而言，这实在是件伤风败俗的事。
仪式不复杂，但氛围十分隆重，散发着一股神圣的幸福感。
为未婚妻戴上订婚戒指，崔荣宰的哥哥终于略微松了口气。昨天在餐桌上点燃的战火，总算没烧到订婚仪式上来。
“我们会永远幸福的。”他喃喃道。一抬头，却见未婚妻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。
“荣宰……他没事吧。”
哥哥长叹一口气，低头躲闪着未婚妻的目光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婚礼的殿堂已经敞开，同样渴望爱情的弟弟却被囚禁家中。结婚对荣宰而言简直是无望。
他结婚了，得到了幸福。可是弟弟呢？
从小到大，他从不觉得荣宰是个特殊的人。荣宰太正常、太普通了，自然也应该被正常地对待。看着未婚妻手指上小巧玲珑的戒指，又想起荣宰被限制了自由，他竟产生了一种愧疚感。
直到傍晚，家人才陆续到家。母亲做了一桌美食，香气透过门缝传了进来。崔荣宰坐在椅子上摸着空瘪瘪的肚子，一边期待外头响起熟悉的“吃饭了”的呼喊。
崔荣宰听到了母亲的呼唤。但他立刻意识到，母亲喊的不是他。直到外头的饭香渐渐淡去，房门的锁才发出了清脆的咔哒声。
“你爸不让你出来吃饭。”母亲把饭盒放在崔荣宰的书桌上，“快吃吧。没事的，你爸还在气头上。”
崔荣宰点点头，打开饭盒狼吞虎咽起来。转眼吃了大半，他抬头问道：“妈，今晚八点的火车，爸能送我去火车站吗？”
母亲的表情愣了愣：“你好好待在这里。”
“为什么！”崔荣宰腾地站起身，“我明天有课，我必须回去！”
“我们帮你请假了。”母亲的脸色十分复杂，“荣宰，现在别和我们商量，没有用。”
“妈，还有比上课重要的事吗？！我待在房间里有什么用！”
“把饭吃完，我还要洗碗。”母亲不再回答崔荣宰的问题，便把话题岔开。
崔荣宰再没有任何食欲，只把饭盒一推，扭头盯着书架上整齐的书籍。
母亲叹了口气，拿着饭盒出去了。清脆的锁门声如约响起。
崔荣宰的心陡然沉入了海底。他坐在椅子上愣了许久，起身把门敲得砰砰响。
“为什么要关着我！”
“你们放我出去！！”
崔荣宰敲了很长一阵子，直到疲惫感袭来，手背也感到疼痛。他停下手里的动作，却感到房间外一阵死寂。听了一会儿，他便犹犹豫豫地放下了手。他甚至怀疑，家中根本没有其他人，也许母亲关上门后，就和父亲散步去了。
总之，现在做什么都是无用功。
想起林在范做出的承诺，崔荣宰更加感到不安。
“我知道你九点半到站，我一定准时来接你。”
这是林在范告知崔荣宰，周六早晨脱不开身送他时，满怀歉意地说的。
崔荣宰看着满满当当的书架，只觉得心中一片混沌。随手抽了一本书，却根本无力思考这是哪一本。他瞥了一眼书的名字，又立刻把书扔在桌上，走到床边抱起一个枕头。
没了手机，就等于和外界断了联系。如今，他被关在房间里，也的的确确是与世隔绝了。
恐惧突然攫住了崔荣宰的心脏。他害怕，这难熬的时间会一直持续下去。
“哥，你怎么还不去接荣宰？”
听到朴珍荣的催促，林在范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，向门外走去。他提前一个小时换好了衣服，此时却磨磨蹭蹭的，一边犹豫，一边又不敢把真实想法告诉朴珍荣。
如果珍荣也认同他的猜测，他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就破灭了。
——荣宰今晚不会回来。
尽管这么想，林在范还是提前到达了火车站，看着大屏幕上那组早已背熟的列车号，等待到站提示音响起。
“由xx开往xx的xxxx号列车已经到达本站……”
林在范站在出站口，深吸一口气，心中祈祷着奇迹的出现。
他多希望听见崔荣宰远远地喊一声“在范哥”，然后像孩子一般朝自己跑来。
现实终究是现实。待出站的乘客变得稀稀落落，林在范也没有见到他可爱的小栗子。
他长叹一口气，转身往回走。
按照肥皂剧的剧情，崔荣宰一定会在这时出现，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跟前。
林在范想到这里，忍不住自嘲一番，脚步又加快了些。
虽然不清楚荣宰的情况，但林在范明白，这只是一个开始。
也许，他早该准备好面对这一天。
家中没有人出门。父母沉默地坐在沙发上，看着黑洞洞的电视屏幕发愣。哥哥最后一天在这里住，此时正躲在房间里打游戏，拒绝面对这尴尬的气氛。
“荣宰该怎么办？”崔荣宰的母亲问。
两人都早已过了气头，此时小儿子就像一块烧红的铁，格外醒目，却不知该如何叫他冷却，变成与常人无二的黑色。而唯一的共识是，不能把他放出去，和另一块同样烧红的铁一起，打制成一个整体。
两个男人间的爱情，算什么？
“先让他自己反省反省。”崔荣宰的父亲冷着脸说。看得出来，他的脸上也流露出担忧的神色。
“我们这么对他，他心里肯定不好受……”
“是他错在先，想通了再讲道理。”崔荣宰的父亲说完，起身去厨房里倒茶，留下妻子独自坐在沙发上，担心着房间里的动向。
崔荣宰不可能永远待在房间里——就连囚徒也不会一直被关在牢房里面。现在，荣宰已经在房间待了一天一夜，再这么下去，他一定会觉得自己被冷落、被厌弃的。
想到这里，母亲忍不住拿了钥匙，走进崔荣宰的房间。
“荣宰，想清楚没有？”门刚一打开，她便看见崔荣宰坐在床沿，背对着门，抱着枕头瑟瑟发抖。
母亲急忙走上前去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在范哥没见到我一定会很担心的，有谦也一定会去找我！”见母亲走进来，崔荣宰就像看见了救星，“妈，让我给在范哥发个消息吧！”
母亲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崔荣宰一眼。她锁上房门，把手机塞进崔荣宰的手里。
崔荣宰如获至宝，点开聊天软件，给林在范发去一条消息。
“在范哥，我爸妈不让我来学校。别担心我。”
“叔叔阿姨怎么说你？”约莫半分钟后，林在范就回了消息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崔荣宰回复了四个字，打字的手指却开始颤抖。
“荣宰，也许他们还在生气，再等等吧。”
“在范哥，我该怎么办啊……”
指尖终于控制不住情绪，一切的无助、恐惧，都通过文字传到了林在范心里。
林在范心中一紧。荣宰是如此缺乏安全感的人，如果连最亲密的父母都对他冷眼相看，所受的伤害可想而知。
崔荣宰不知道母亲何时拿走了手机，只在临睡前，母亲又拿了一杯热牛奶进来。
崔荣宰有点感动。记忆中，只有儿时难以入睡的那段时间，母亲才会热牛奶给他。轻轻吸走浮在表层的一层白衣，温烫的牛奶使人格外安心。
“你别想太多，等我们都想清楚，事情自然会解决的。”母亲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柔，生怕再碰碎了崔荣宰脆弱的情绪。崔荣宰晚饭时本就只吃了个半饱，喝着热牛奶，心绪终于渐渐安稳下来。
一切都安顿完毕。关了灯，崔荣宰直愣愣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，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。
没用的，母亲对自己再好，他也是一个被软禁在家中的囚徒。
崔荣宰立刻没了睡意，他看着房间里的陈设，渐渐回忆起以前的事。
天花板并不是洁白无瑕。待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，便能隐约看出右侧的一块斑驳。
崔荣宰想起小时候踢球的日子。一日，他突然来了兴致，在房间里把玩着脏兮兮的足球。瘦小的腿脚没能控制住方向，球便和天花板来了个亲密接触，留下一块难看的污渍。
再看墙上的拼贴画，自从搬到这里，墙上就一直挂着这副画——是一朵向日葵。因为比例有些失衡，崔荣宰从不觉得这是一幅美丽的画。
儿时偶尔也会失眠，小小的荣宰坐起来，对着墙上的向日葵，笔画着如何调整会更加完美。
崔荣宰觉得呼吸有点困难，便学着小时候的样子，从床上坐起来。
呼吸依旧不太顺畅。
他悻悻地躺下，继续看那一块难以忽略的污渍。
床头闹钟的秒针一下一下地发出声响，到了整点，时针便会发出稍响的一声。每听见一次，崔荣宰就知道，又过去了一个小时，离天亮又近了一些。
这响动对崔荣宰而言，简直是救赎。
就这样挨到了天色渐亮，崔荣宰终于有了些许睡意，早起的父母却来到了客厅，扯着嗓子聊些无趣的话题。
崔荣宰有些烦躁，用被子捂住耳朵，却发现自己的情绪已经难以平复。
踩着轻飘飘的脚步去卫生间洗漱，崔荣宰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。
母亲立刻注意到了崔荣宰的异样。昨晚还好好的，今天却迅速消沉了下去，饭也变得难以下咽。
“是不是生我们的气了？”母亲小心翼翼地问。
崔荣宰摇摇头，轻声说：“我睡不着。”
“睡不着，你别想他就能睡着！”母亲的语气多了几分急切，“身体是自己的，你懂不懂！”
崔荣宰含着粥，半天都没有咽下。
“妈，我不太舒服。不想待在房间里。”崔荣宰勉强咽了下去，哀求道。
“不行。等你态度端正了再说。”
母亲撂下这句话以后走了，留下崔荣宰仍在与一碗清粥搏斗。他有些迷茫，态度端正，什么才是态度端正？
一天的课下来，朴珍荣总觉得林在范状态不大对劲。直到他准备抽身去找王嘉尔，林在范才开口。
“荣宰没有回来。”林在范哭丧着脸说。
“怎么会？他爸妈是不是气疯了。”朴珍荣一脸惊讶。在他看来，都是成年人了，无论发生什么，父母也不能做出限制人身自由的事来。
“他妈妈昨天找了我。她说和荣宰聊天的时候不能玩暧昧，不能打击他，不能问太私密的问题……”
“有这功夫，他们干脆把荣宰放回来更好。”朴珍荣打断了林在范的话。
“我觉得阿姨已经很冷静了。她想顾全大局。”
“荣宰没被宠坏真是他们的福气。”朴珍荣说罢，捏了捏林在范的肩膀，转身走了。
林在范感到苦恼不已。珍荣的话说得有理，崔荣宰的父母简直想包办他的情感。他原本以为，眼前的日子是一场恶战，现在看来，困难重重的持久战已然拉开了序幕。
令人窒息的黑暗再度来临。崔荣宰惴惴不安之时，母亲突然开了门，抱了一床被子和枕头进来。
“不是睡不着么，今天我陪你睡。”
“妈……”崔荣宰有些为难。他已经长大了，虽然母亲身材娇小，可躺在不大的一张床上，依旧显得十分尴尬。
“静下心。你已经很累了，很快就能睡着的，对吧？”
“嗯……”崔荣宰支支吾吾地答应道。他拖沓着步子，挨到了刷牙洗脸完毕，母亲却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。
“睡吧？”母亲替他铺好床，率先躺了下来。
崔荣宰在母亲身边躺下，关了灯。睡意依旧没有降临。母亲很快睡着了，借着外面透进来的灯光，崔荣宰看见母亲的枕边放着手机——此时就像宝物一般，幽幽地发着光。
崔荣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，把手机攥在手里。
“在范哥，我是荣宰啊。”
“……”
“在范哥，你在吗？”
“我睡不着，我很难受……”
“荣宰，我在，你别怕。”
沉寂了十来分钟，林在范终于回复了消息。崔荣宰松了口气，手指在屏幕上的滑动也轻松了些。
无意间上滑，崔荣宰才猛然发现上回和林在范的聊天记录没有删除，母亲显然也不会删除消息，她和林在范的聊天记录也清清楚楚地留在上面。
“我知道你喜欢荣宰，荣宰也很喜欢你，喜欢不是坏事，只是我希望你们别太认真，你们不可能永远一起过日子。做兄弟做朋友都可以，但你们不能是情侣。”
“阿姨，荣宰的情绪不太稳定。”
“所以你和他交流的时候要更谨慎一些。”
……
崔荣宰盯着母亲发的消息良久，以至于忘记他正在和林在范互发消息。直到屏幕下方的消息提示成了两位数，崔荣宰才急急地向下翻过去。
“荣宰，一切都会过去的。我一直都在等你。”
“如果觉得孤独，就想想我们在酒吧的时候。”
……
“荣宰？”
“荣宰？你还在吗？”
崔荣宰回复道：“在范哥，我想你抱我一下。”
林在范犹豫了一下，发送了一个拥抱的表情。
“在范哥，抱我一下吧。”
“如果可以的话，这两天的风是暖的。”
斟酌许久，林在范回复道。
“可是连风都不愿意拥抱我。”
……
林在范在束缚与挣扎中与崔荣宰聊了大半夜。直到手机显示时间为四点半，崔荣宰才发了一条消息：“在范哥，我要把记录删掉，快休息吧。”
林在范看见崔荣宰的最后一条消息，忍不住苦笑。这小子，大概已经忘记了今天是周几，自己的课表是什么。
他今天可是满课啊。
“呀，哥，没睡好吗？脸色怎么这么差。”朴珍荣看见林在范憔悴的脸色，不由得吓了一跳。
“和荣宰聊天呢……”林在范勉强挤出一点笑容，“他在家里好好的就行了。”
“哥，要不……”朴珍荣想劝林在范留在寝室里好好休息，却见林在范已经洗漱完毕，拿着收拾完的书包准备离开。
朴珍荣忧心忡忡地看着林在范的背影。曾经，林在范换女友换得比变天还快，现在却陷了进去，想来是真心相爱吧。
难熬的日子似乎格外漫长。一周过去，朴珍荣看着林在范越渐憔悴，连脸颊都有了明显的凹陷。
“哥，你不会每天晚上都……”
“荣宰几天没给我发消息了。我担心……”林在范的声音有气无力，似乎被囚禁的人是他，而不是崔荣宰。
“哥，你以前不会这样的！你瘦多了。”
林在范扶着床沿站起来：“瘦了就瘦了，我吃不下东西……”
“哥，担心也没用。今天别去上课，我替你请假。你快睡一会儿吧。”朴珍荣扶着林在范躺下去。
“珍荣，谢了。”
朴珍荣心情复杂地安顿了林在范。这样下去，两个人都会垮的。
“荣宰，今天带你去做个检查，出门转转吧。”
崔荣宰疑惑地抬起头：“什么检查？我没病。”
“你不是每天都睡不着觉吗？找医生看看，吃点药，就没事了。”
崔荣宰觉得有理，便起身去换衣服。
外面的阳光很好，就像林在范所说的一般——连风都是暖的。终于呼吸到室外的空气，崔荣宰的心情好转了些。就算是冰冷的医院，光线也十分充足。
崔荣宰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检查，又留在走廊上等待了很久。直到父母喊他进医生办公室，中年医生和蔼地对他说，他只是“睡眠障碍”。
崔荣宰戴上了奇怪的装置。医生告诉他，只要坚持几天，就不会再失眠了。
电流开始渐渐发挥作用。崔荣宰的母亲紧皱着眉头，忍不住转过身去。
“荣宰，忘记他吧。”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