坤离

应无所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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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范七】二十六年夏(下)

写完了! @阿鮑

虽然有点懒但还是坚持日更了

是很好的结局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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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民国二十四年接近尾声,崔荣宰却突然接到命令,故宫还剩最后一批文物需要秘密运送到上海。

  二十二年初山海关沦陷后,文物南迁工作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这会儿又见到运送文物的指示,崔荣宰不免有些惊讶。

  “宫里到底有多少宝贝,要运这么多年?”林在范最头疼这类任务,忍不住抱怨道。

  “也许是遗漏了吧。我派几个人就好,阵仗太大反而容易引起注意。”崔荣宰陷入了沉思。老祖宗留下的东西,是中华文化看得见摸得着的根基。日本鬼暂时打进来不怕,若是连文物都落入敌手,中国就真的完了。

  翌日早训,崔荣宰宣布了护送文物小组的名单。崔荣宰本人正名列其中。

  确认这份名单时,崔荣宰没有找林在范商量。此时林在范发现自己在名单之外,心中不免有些不满。

  “团长大人,您可真是铁面无私,亲手让我们分隔两地啊。”下了早训,林在范便赖在崔荣宰的办公室里不走。

  “我得亲自去,否则不放心。”

  “那我呢?”

  “帮我管理剩下的人呗。你最熟悉我的那一套。”

  崔荣宰说得轻描淡写,林在范皱着眉,再找不到能够反驳的地方。

  “打算怎么走?”林在范又问。

  “火车不太安全,如果鬼子知道消息,很容易被半路劫了去。我打算走公路,伪装成运货南下的商人。”

  林在范点点头:“一路小心。从北平到上海不过几天路程,我等你回来。”

  崔荣宰见林在范一脸严肃,又忍不住发笑:“你应该多笑一笑,不要每天都是一副在气头上的样子。怪不得大家都怕你。”

  林在范勾了勾嘴角,脸色却仍没有半点缓和:“我没有生气。你尽管去吧,这边有我替你照顾着。”

  “放松一点,我只是去一趟上海,又不是赴刑场。”崔荣宰往林在范身边靠了靠,好让氛围更轻松一些。

  林在范揽着崔荣宰的肩,没有说话。
  


  到了出发的日子。天还未亮,崔荣宰就带着小队的人去往故宫。文物早已严严实实地打包完毕,崔荣宰指挥他们把文物搬进货车,除了驾驶员,其他人也躲进货车车厢。这一路虽然辛苦,但伪装毕竟是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。

  “这是最后一批,鬼子以为我们早已经搬完了,别担心。”一位故宫的工人对崔荣宰说。

  崔荣宰点点头,钻进副驾驶位。

  “出发。”


  
  南下需途经许多城镇,崔荣宰对此并不担心。到了城内,还能安顿下来歇息一晚。唯独苏北的一段荒凉之地需要顾虑,那儿除了穷人,就剩下猖獗的土匪了。

  货车行至第三天。那日上午,崔荣宰一行人正驶在一条狭窄的小道上,突然,车辆好像倾斜了一些,随后无力地停下。

  “怎么回事?”崔荣宰立刻警觉起来。他环顾四周,依旧是一片荒芜,不像是有人埋伏。

  “团长,应该是爆胎了。”驾驶员说。崔荣宰听罢便跳下车,检查轮胎的状况。左右却突然有了动静,正是在方才的视线盲区内。

  几个人影窜了出来,将崔荣宰按倒在地上。接着有人大喊:“快,里面有货!”

  驾驶员想要帮助崔荣宰逃脱,被崔荣宰用眼神制止。他被迫打开车厢,眼睁睁看着一帮土匪贪婪地钻了进去。

  一阵短暂的平静后,车厢内响起了枪声。潜伏在车厢里的战士将一心往里钻的土匪打了个措手不及,崔荣宰身后的人显然也吃了一惊,崔荣宰趁机使劲挣脱,顺势爬进了车底。

  子弹如流星一般钻了进来,崔荣宰感觉肩膀一疼,鼻子就闻见了血腥味。

  混战一触即发。车厢内的士兵一边保护文物,一边剿灭鱼贯而入的土匪。而车厢外面,只剩崔荣宰和驾驶员在苦苦抵御。

  四个轮胎都被子弹打烂了。现在,硕大的一辆货车只剩下掩护的作用。崔荣宰高声问驾驶员:“油箱在哪?”

  驾驶员大概明白了崔荣宰的计划,一时有些慌乱:“使不得,伤到文物怎么办?”

  崔荣宰说:“我早动了手脚,放心吧!这帮土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。”

  说着,他对准目标,扣动扳机。一时间,火焰窜上天空,热浪滚滚而来。

  耳边是土匪惊慌的叫声:“快找地方掩护!!”
  


  那天下午,林在范收到了崔荣宰发来的电报:

  路遇土匪,幸有二手准备,文物有惊无险。

  果然出了岔子。林在范眉头紧锁,而后渐渐舒展。既然经历了一场小波折,那么接下来的路,应会十分顺利了。
  


  小队弃车离开,带着文物徒步翻过一个小山头。确认安全后,崔荣宰才示意大家停下休整。肩膀上的伤已经渗出一大片血,停下的时候,崔荣宰脸色苍白,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剩了。

  卫生员急忙来给崔荣宰包扎。所幸伤口不深,取出子弹时也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。

  崔荣宰实在想不通那帮土匪是如何知道文物的消息,又如何知道他们走了这条偏僻的小路,并在路上设埋伏。所幸他知道此段土匪猖獗,做了准备。土匪终究没见过世面,被燃烧弹的虚张声势吓退了。

  “团长,在车顶绑燃烧弹,真有你的。”目睹全程的驾驶员忍不住感叹。

  崔荣宰笑了笑:“这招只能吓吓土匪,要是碰上鬼子,我们连同文物都会折在这半路上。”

  一行人在附近的村庄借了几匹马。原本只剩下两天的路,转眼又延长了两三天。

  卫生员担心崔荣宰的伤势,建议他留在村中静养。崔荣宰只是摆摆手。

  一切准备停当,即将继续前行时,崔荣宰给林在范拍了电报,却只字未提自己受伤的事。
  


  出发第四天。林在范接到消息,上级表扬崔荣宰的出色才能,拟升至少将军衔,并回南方任职。

  对于军官而言,国都附近可是宝地,升职也比北方官员更快一些。林在范不确定崔荣宰是否已经得到消息。他可一点都不想让崔荣宰回南方升官,只希望崔荣宰尽快归来,好让他每天都见一见。

  但转念一想,自己又算个什么呢?崔荣宰前途无量,他又如何能挡长官的路。

  在崔荣宰心里,自己占了几分位置?


  
  此时,崔荣宰一行人正骑着马,抄小路往上海走去。南方的冬天丝毫不比北方逊色,湿冷的风灌进衣服,钻进骨髓,使人忍不住颤抖。更雪上加霜的是,天空一直飘着小雨,道路也变得格外泥泞。崔荣宰骑在最前面开路,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正在发热,身体却瑟缩在冷风中。他快要撑不下去了。

  上海已经遥遥在望。崔荣宰下令晚上不再寄宿客店,连夜赶到上海安置文物。
  


  出发第九天。清晨,林在范又收到一封电报:
  崔团长护送文物时受伤。昨夜体力不支,坠马。现已送入上海xx医院治疗。
  


  准备充分,指挥科学,外加英勇负伤,崔荣宰的事迹足够刊登在报纸上,供全国人民传颂。这下,留在南方任职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。

  北平的守军明显感觉到林营长变得更加急躁,练兵时的惩戒也越来越苛刻。夜深人静之时,林营长的房里传出摔打东西的声音,如同何梅协定签订时那样。

  可是现在,崔团长再不会上前安慰了。


  
  林在范不敢拍电报,只给崔荣宰写了许多信。军官相爱是丑闻,他不希望自己给崔荣宰带来麻烦。他的文化水平不高,字写得歪歪扭扭,交给邮递员,也不知道信件什么时候能传到崔荣宰手上。

  几天下来,崔荣宰几乎杳无音讯,林在范快急疯了——崔荣宰在先前的电报里就有所隐瞒,谁知道他的伤势究竟如何?万一……

  林在范整日整日地胡思乱想,他真担心上海突然来电报,宣布崔荣宰的死讯。若真不幸发生,应验了这几日不详的预感,他就杀到土匪寨子去,把那些狂徒通通击毙。
  


  崔荣宰醒来时,窗外是一个明媚的晴天。医院整洁的环境使他感觉恍若隔世。记忆渐渐清晰,这里应该是上海,任务顺利完成了。

  稍晚些时候,一位通讯员来到病房,递上表扬信与少将肩章。昔日的小团长,即将来到这座国际大都市担任更重要的职务。

  崔荣宰冷静地念完,将信放在床头柜上。他想起了林在范,升职即意味着分别,他一天都不想忍耐分离之痛。

  但现在,上级已不是哥哥了。崔荣宰明白,自己再不是一个受庇护的孩子。

  既然肩负了更重的责任,就不能辜负党国的期望。
  


  民国二十五年似是大战爆发前的最后蓄力。中日双方虽有摩擦,终没有挑起更大的争端。崔荣宰每日投入练兵,新兵不再练习队列,只练习如何用枪和刺刀。崔荣宰明白,自己在抢时间,他知道全中国都在抢时间,以不辜负那些委曲求全的耻辱。

  林在范与崔荣宰始终保持着联系。信件来来往往,大部分都丢失在路上。仅有的几封传至对方手中,读来便觉热泪盈眶。
  


  林在范少校亲启:

  西安事变发,号召联共抗日。兄长来电,委员长被张、杨二人挟持,国共联合势在必行。我以为民族团结最为根本,全民抗日,必能胜利。

  ……有的时候我真觉得全世界都像海上撞沉了船,最要紧的还是救出自己。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微不足道,而聚沙成塔,凝聚在一起则力量更甚。回想并肩作战的日子,虽未能一同上战场,仍是一段难忘的回忆。

  ……分别近一个年头,近日总梦见你,若局势稳定,新春时兴许能来北平。荣宰日夜盼望相聚,望上天能够成全。

        崔荣宰 二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
  

  ……
  

  民国二十六年夏,蒋中正所谓“和平绝望时期”,经过漫长的拉锯与隐忍,中国军民终于奋起抵抗。日军的美梦在枪声响起的刹那,就宣告了灭亡的结局。
  



  二十六年七月七日夜,卢沟桥事变爆发。北平守军奋起反抗。

  “昨夜北平西南卢沟桥起了战火,我们连夜过去,增援二十九军。鬼子的炮比我们先进,这一仗很难,你在上海要小心。”

  林在范小心地合起信纸,去邮局投递。对他而言,邮局是一个神圣的地方,它与崔荣宰之间似乎连着一根虚无缥缈的线,好让他多一丝期盼。
  




  二十六年八月十二日,七夕。崔荣宰坐在灯前,望着窗外浓墨般的夜色。

  “明日将上战场。委员长下令在沪发动战役,以期国际之关注与同情。”

  “……此役必是恶战,上海民众尚居于街巷,明日战起,不知有多少无辜魂灵丧生……”

  “……同师战友皆留遗书,以示必死之心。今日七夕,未能与君共度,已成遗憾。若幸生还,待到胜利之时,终有重逢之日。”
  







  
  END






  
  番外

  1997年,台湾。

  “那个时代的年轻人,都想着国难当头,自己牺牲算不上什么。现在时代不同啦,孩子们体会不了那时候的苦。”

  “卢沟桥事变的时候我在北平。没多久,上海也打起来了。打仗的时候心里不怕,可是每一天都像在煎熬。”

  “一别就是十年呐……”

  林在范面对记者的镜头,不禁老泪纵横。

  镜头之外,两只苍老的手十指相扣。

  “淞沪会战的时候受了伤,想起我们还未见面,硬生生挺过来了。后来在南京城里度过大屠杀的几个月,竟然也活了过来。也许是上天怜悯我们吧。”

  崔荣宰幸福地微笑着,眼里闪着浑浊的泪光。

  战火纷飞的青春,所幸有你。







最后的碎碎念:
第一次写抗战文,也是第一次写不文艺也不浪漫的民国文(所以好像和阿鮑点梗的初衷违背了……抱歉啦)这篇文的基础是一部讲述抗战正面战场的纪录片,看见许多英勇牺牲的年轻生命、许多回忆青春时热泪盈眶的老兵,我似乎感受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民国。那段岁月容不得开玩笑,也容不得歪曲隐藏。那场战争,每位国民都是功臣。最后……感谢阅读这篇冗长的文章。希望我的文字能表现出一些气节,以感怀那些保家卫国的英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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